见林瑾瑜不信,他接着道:“春运,真没票。”
中国的春运属实吓人,过年的大日子里,每个人都想跟家人,跟自己最思念的人在一起,这属于不可抗力,总不能怪他。
“……”林瑾瑜觉得他在说假话,可一时又难以查证。春运潮确实已经来了,车站离这里挺远,他忙了一天,累得要死,哪有闲工夫现在又出门跑一趟去看到底有没有票。
正在他未置可否之时,张信礼又添了把火:“从这里回去不单要坐火车,还要转几趟汽车,最近的票真的都在年后。”他道:“先吃饭。”
没累过一天的人很难切身体会到回家时已有人做好了饭菜等你有多么幸福。张信礼微微侧身,他身后一桌子菜飘香四溢,基本是沪菜,有糖醋排骨、八宝鸭、西兰花炒虾,甚至还有罐三鲜汤。
林瑾瑜再次:“……”
这次是馋的。
八宝鸭坐起来十分麻烦,炖汤也是少说好几小时才能搞定的菜,林瑾瑜进了门,把外衣脱了往架子上一挂,问:“……该不会都是你做的吧?”
张信礼挑眉,说:“不然?”
鸭子是他在菜市场买的活鸭现杀的,汤是他一点点看着火炖的,虾是他一个个剥的,他的沪菜老师是林瑾瑜家的保姆,那个通过重重厨艺考验,于n人中脱颖而出,得到林爸爸认可的老阿姨——张信礼虽然算不上什么沪菜大厨,可做出来的菜天然带了三分家的味道。
他说:“真的没票了,收留我一阵好么,不白住,给你做饭。”
追人嘛,就是发挥自己的长处,无论哪方面,动嘴他都动不过林瑾瑜,可作为一个大活人,林瑾瑜总是有喜好的。
林瑾瑜听着他的话,心想:杀个鸭子少说也要个把小时,还要腌,还要弄其它菜,还要大扫除,你一天有四十八小时?去了车站才有鬼了。
张信礼道:“还有……你说狗不能吃剩饭,我去买了袋狗粮回来,不知道合不合格,反正给了点它吃了。”
他一样样说事的样子很像幼儿园小朋友或者中学班干部在给班主任汇报工作,林瑾瑜很少见他这么……听话,可爱。张信礼这是出尔反尔,不遵守诺言,可不知怎的,他就是反感不起来。
鬼使神差地,他的腿就像自己忽然有了意识似的,走到餐桌旁坐了,张信礼见他不像因为自己没走发火的样子,跟着一起坐了,把筷子递给他。
林瑾瑜夹了个虾……嗯,很好吃,很像从前家里饭菜的味道。
“两个月的幼犬……不能喂干狗粮,”他的嘴跟喉咙好像也不听使唤了,居然不抨击张信礼不守诺言,反而跟他聊起了狗:“容易拉稀,得泡水。”
那小狗吃得肚儿圆溜,正奔过来扑到林瑾瑜膝盖上,为他举行狗的盛大欢迎仪式,张信礼壮着胆子给林瑾瑜夹了一筷子菜,道:“难怪看它好像有点拉稀……养只狗原来这么麻烦。”
“养法不同,”林瑾瑜道:“又没儿子,咱俩以后可能就猫猫狗狗陪着,不养精细点钱往哪儿花。”
张信礼说:“咱们?”
“……”林瑾瑜说漏了,立刻找补:“哦,是‘我’和‘你’,还是说……你以后会有儿子?”
张信礼“嗯……”了一会儿,没给答案,慢条斯理吃了口菜。
林瑾瑜:“?”
他有点心凉,想:这是什么反应,他在犹豫……大家又长了几岁,他回去还过了一段时间的“正常人”生活,可能看见周围人一个个结婚有小孩了,老婆孩子热炕头,很幸福的样子,有点心动了吧。也正常……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没关系……嗯,没关系……气死我了,我呸。
下一秒,张信礼说:“说不定有,你愿意叫我爸爸也行。”
林瑾瑜一口三鲜汤差点喷出来。
哪有人这么一本正经说烂笑话的,这画面相当奇怪啊。
他那囧样逗得张信礼略微笑了下,林瑾瑜被他耍了,挺不平衡,阴阳怪气道:“话不要说太早,你不是你家n代单传吗,没儿子怎么行,香火断了。”
呕,什么陈词滥调,还香火,上贡吗。
张信礼慢慢吃着饭,淡淡道:“你不也是你家单传吗。”
林瑾瑜说:“我都出柜了,跟你不可同日而语啊。”
确实不可同日而语,‘以后再遇到问题他还会和我分手吗’已成了林瑾瑜的心结,他说:“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家里没问什么?”
确实很久了,自从和林瑾瑜在一起,无论过年还是节假,张信礼都再没回过家。
“我……”这是张信礼等待已久的机会,林烨说,要让矛盾中的前任静下心来好好听你说话的第一步是得让他冷静下来,内气郁结的双方是不可能进行有效交流的。
如果他能重新表露出对你的兴趣,主动开口问就最好了。
此刻,分手后的第六个月零十七天,隆冬时节,一只撒欢的小狗和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前,林瑾瑜终于于无心中开口问了。
“我回家了,”张信礼道:“就在分手之后。”
他说:“家里没什么事,张信和户口早就迁过来了,去年一直代替我看着棋牌室和牲口,我没回去没什么影响。至于我妈……有点辛苦,不过也就是这阵子,你留给我的钱我都给她了,带她跟我爸做了体检,还买了中药备孕,都已经调好了,预产期在今年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