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在林瑾瑜的印象里,张信礼是那种难受也不吭声的人,他便以为张信礼是真的很不舒服,不舒服到需要家里有人看着:“你想吐吗?”
重感冒有时候会引发肠胃反应,张信礼说:“不……”不到一半,变成:“不……知道,头晕,热,胃也不舒服,说不准。”
万一吐在床边上那可难打扫了,林瑾瑜本来也以为他就是一严重点的感冒,没力气多睡会儿也就是了,没想到还反复发烧,胃也不舒服,可把他吓着了。
他在床边坐下,伸手从床头柜里拿了支体温计出来——这是张信礼第一次发烧的时候他半夜去药店买的,然后叫张信礼张嘴,给他量了体温。
38℃,低烧。林瑾瑜把体温计擦了放好,问:“你真不去医院?”
“不去。”张信礼翻了个身,不着痕迹调整了下方向,好似不经意般仰面躺到他大腿上:“真没力气,你陪会儿我。”
这好似皇帝传唤爱妃侍寝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林瑾瑜心想:就算是皇帝,按咱俩之间现在这生活模式,也应该我是,你个病号还拽起来了。
重死了……他本来想勒令张信礼躺回去,但顾念他病了,有点心软,觉得这次就算了。
集中供暖已经停了,早春时节,屋里仍有些冷,林瑾瑜见他被子滑下去一截,怕他二次受凉,便伸手给他扯了上来盖好:“行吧,”他道:“你要困就睡会儿,我不出去。”
论文么……放放,等会儿再写吧,大不了开个夜车。
张信礼受高人指点,见他为自己改了主意,十分及时给了积极反馈,闭眼道:“谢谢,你真好。”
“……”
什么鬼玩样,又是谢谢,又是你真好的,在打官腔?林瑾瑜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整个白天林瑾瑜都没出门,而一直说自己胃不舒服的张信礼也没吐。林瑾瑜本以为他发烧了,还没力气,应该没心思理人,大半时间都裹着被子发汗才对,结果事实跟他以为的完全相反。
一副恹恹样子的张信礼也不知哪儿来的精力,一直找各种理由粘着林瑾瑜,一开始没起床的时候就非要躺他身上,美名其曰“这样暖和,有助于恢复”,后来起来了也没个停,林瑾瑜去给他弄点粥他都要跟着,贴在他旁边看他做,林瑾瑜在沙发上用手机看文档,他就裹着被子躺沙发,总之要跟他在一个空间里。
林瑾瑜感觉……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张信礼好像都没这么粘人啊,现在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发觉自己对此并不感到厌恶,反而很喜欢。从前在生活上总是张信礼照顾他,突然这样换过来,感觉还挺不错的,这样脆弱的、示弱的张信礼……让人有种父爱爆棚的感觉。
“喝水吗?”吃过晚饭,林瑾瑜倒了杯温水,自己用嘴唇试了下温度,然后递给他,顺便摸了摸他额头:“好像不烧了。”
“嗯,”张信礼接过水喝了口,说:“还是没力气。”
“感冒了当然会这样,”林瑾瑜道:“叫你去医院又不去。”
“小感冒,别花那钱。”
“都这样了,还小感冒呢,”林瑾瑜真服了他:“今天一天也不知道是谁,跟那霜打的茄子似的,哎哟,小宝宝,离不开人哟。”
他语气捉弄意味十足,枕他大腿上的张信礼在沙发上侧过身,脸对着他,无比自然地伸手松松圈住他腰,道:“我哪有这样。”
话是在反驳,但他没多少生气的意思,说了那句后就颇惬意地闭目养神了,好似学校草坪上那群晒太阳的流浪猫狗。
他俩现在这种肢体接触都属于稀松平常的事了,林瑾瑜没什么反应,由他去。
今天要改的部分改完大半了,林瑾瑜锁了手机,拍了拍他手臂,说:“起来,洗脸刷牙睡觉了,你不会没力气到连脸都得我帮你洗吧?”
再怎么感冒也不至于到那份上,又不是得了绝症,张信礼心知不能演太过了,便坐起来,问:“你明天还出去么?”
“明天……应该会吧。”今天的进度其实已经耽误了,林瑾瑜又没有电脑,不出去他在手机上看着那米粒大的字改论文,会改到他当场一头撞死的。
张信礼表情变了,变得好似有些微妙,他说:“我都这么不舒服了,你居然还要出去?”
“我说带你去医院你不去啊,”由于俩人对当前关系的感受差异,林瑾瑜完全没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周一就是下次组会,我论文还有一半没改完。”
论文论文,又是论文,张信礼学校也在验收论文了,可他们专业普遍交得贼晚,他那些体院专业的同学一个个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随老师怎么说,没人怕,没几个人像林瑾瑜及林瑾瑜的同学一样花这么大力气去写毕业论文。
反正也不读研,那玩样水过去就行了,不就一升级版作文,写出花也没什么好处啊,毕业了不就一堆写了字的废纸么。
张信礼说:“所以论文比我重要。”
???
林瑾瑜内心一万个问号飘过:“你说啥呢,你跟论文完全就是两个东西啊,哪有可比性。”
“哦。”张信礼起身,去卫生间刷牙,完全不虚弱地说:“我明白,没事,睡觉吧。”
感觉他不像明白了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总算洗漱上床了,就在林瑾瑜以为牛皮糖·张信礼这是恢复正常了,终于感冒好转独立行走了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白天其实仅仅是道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