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则精打细算,即使要还,多数人也是能迟则迟,张信礼还得这么快,这么主动,且不计林怀南让他转学的前嫌,说明他有担当、有责任感,宽和且知恩图报。
尽管这是个好人还是占多数的时代,但这些品质并非人人轻轻松松就能拥有,在这些品质面前,性别难道真的那么重要吗?
“当然没看错了,爸,”林瑾瑜站到张信礼身边,拍了拍他肩,道:“你儿子多聪明啊,眼光毒得很,一般人我看不上。”
“还没夸你你就喘上了,”林怀南说:“聪明?我怎么没看出来,只记得你小时候单车也不会骑,小提琴也不会拉,滑板也不会滑,只会拖个鼻涕泡玩泥巴,还不都是我送你去学的,你妈妈就跟在你身后擦你的鼻涕。”
“爸,你怎么回事!别诽谤我!”这些完全不存在于林瑾瑜记忆里的窘事让他惊讶且羞恼:“我小时候不流鼻涕!”
“夸张一下嘛,”林怀南道:“只会玩手机,为了戒你这瘾,好不容易把你送到凉山去,谁知道你顺手就给我拐了别人家的儿子回来,本事不小啊。”
“那是,”林瑾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还不好?你跟妈就有俩儿子了。”
“阿弥陀佛,饶了我吧,”林妈妈端着盘水果,说说笑笑着从厨房走来:“有一个我都头痛了,还俩,其实当时我怀孕的时候还祈祷要是个女儿就好了,肯定是件贴心小棉袄,谁知道是儿子,七八岁狗都嫌弃,头疼坏了。”
张信礼说:“确实,也不错。”
“说什么呢?”林瑾瑜诧异了,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他爸妈还是张信礼爸妈,怎么突然都拿他开涮上了,上帝老天爷,他才是他们的亲儿子啊:“你怎么不说你要是女孩儿就好了,我还能娶你。”
张信礼还是说:“也不错。”
林瑾瑜没脾气了。
“小瑜,小张,爸还是那句话,”林怀南对他们说:“自己选了路就要自己走下去,一辈子很长,我知道你们已经考虑清楚了,可作为爸爸还是想提醒你们几句。”
张信礼和林瑾瑜不调笑了,认真看着林怀南。
“你们对自己未来的人生都有了规划,生活习惯上也磨合了好几年,这些没什么问题,只是还有件大事,我听你妈妈说,你们都觉得没小孩也无所谓,是吗?”
“是的,”林瑾瑜回答:“我你还不清楚,我永远能让我的生命充满新东西,即使没有自己的小孩也不会感到空虚。”
这个世界太大了,林瑾瑜还有许多不会的东西和许多没去过的地方,他们曾经说起要一起去九寨沟、厦门,曾经路过成都的姻缘桥却没好意思在上面绑上一根属于他们的飘带,曾说要一起买套房子,养猫养狗当小孩……他们有很多愿景没有实现,有很多遗憾要去求圆满。
“我一样,”张信礼说:“叔……爸,我堂弟就是我带大的,加上现在家里又有两个刚出生的小孩,岁数差太大,其实跟我自己的小孩差不多,亲不亲生没什么好执着的。”
“好吧,看来你们也已经想清楚了,”林怀南说:“只是小瑜,我问这个问题,也不是出于要你传承家里血脉什么东西的意思,只是不能陪伴一个生命成长,其实真的是件很遗憾的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瑾瑜还没说话呢,一旁的林妈妈忽然发笑:“这不是我们结婚之前你爸对你说的话吗?你怎么剽窃你爸的发言。”
林怀南道:“嗯……其实,我爸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结婚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林妈妈难得拆一回他的台:“公公让你接他的班,说前途好,你宁死不去,非得去‘教破书’,不孝子孙大逆不道,你还说你爸老顽固,不懂人人平等,生而自由,现在说起好话来啦?”
林怀南表示抗议:“我没这么说我爸,我最多是不听。”
林瑾瑜跟张信礼就在一边,干看着他俩说嘴,林妈妈对他们道:“哈哈,你不知道吧,你爸以前还是个不婚主义者呢,说不结婚也不想要小孩,那个年代,他爸……就是你爷爷,看他也跟看怪胎似的。”
“真的?”林瑾瑜还是第一次听爸妈说起他们遥远的青春时代的故事:“还有呢?”
“什么还有还有,”林怀南脸上挂不住,呵斥道:“没有了,都是你妈妈瞎编的。”
是不是瞎编,明眼人都知道。
“说起来,你们俩个到底什么时候建立不正当关系的,”林怀南开始转移话题:“小瑜,我记得高中时候,有一次你光着从卫生间里……然后小张也出来了,你们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已经……”
“不是!没有!那时候我们还是清白的!”多年囧事突然被挖坟,这回轮到林瑾瑜脸上挂不住了,他大叫道:“爸!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怎么还记得?”
起风了,客厅里白色的格子窗帘和房间里蓝色印着白帆船花纹的窗帘一起轻轻摇动起来,林瑾瑜父子两个你说我我说你,就过去的“奸情”事件展开了大辩论,张信礼看着这吵闹又温馨的一家人,感慨万千——从今往后,他也是“一家人”里的一份子了。
林妈妈懒得搭理自己丈夫跟儿子,对他道:“别理他们,待会儿就安静了,小张,你们房间我都收拾好了,看你带了什么换洗衣服,等下叫小瑜帮你一起归置好,尽管使唤他,不用客气。”
她耐心、温和地嘱咐着张信礼,就像那年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家时一样。
“嗯,谢谢……妈。”张信礼对她笑了下,目光越过林妈妈肩头,落到熟悉的白色实木房门上。
那是他曾推推开开了无数次的门,蓝色的帆船窗帘和他离开那年别无二致,房间阳台的地板上还堆着林瑾瑜高中时的书和试卷,风拂开轻薄的纸张,上面一页页历历而过,满是他和张信礼稚嫩的笔迹。
那些笔记就像一个个烙印,定格了无形的岁月,留住了少年青春的剪影。
他们回来了,面目全非,又依然如故。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调皮的小日子该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