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位旁早有山庄的侍者过来微笑鞠躬给他们引路,林怀南并不多做表示,带着张信礼坐电梯直上二层。
要不怎么说如今的人是越来越会玩了,从前参加商务酒局,也就是喝喝酒,吃顿饭,泡澡,按个摩,至多来套三温暖什么的,现在可不同了,花样多着,旅游度假都只能算小巧,什么高尔夫、马术、游艇来一套,那才叫气派。
张信礼原本以为他们会来到什么X星级酒店或者饭店之类灯红酒绿的场所,没想到这地方跟他的想象截然相反。
这是坐落在不知上海什么地方的一处山庄,会员制,不对外开放,入会需要引荐信,张信礼别说来,连听都没听过。
“你好,有预定,九点约见宁老板。”林怀南没掏卡刷电梯,而只这么说了,侍者便微笑鞠躬,刷了层数。
宁老板?张信礼有一瞬间心念一动,随即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宁不是个特别少见的姓氏,不可能那么巧,想来是自己太敏感了。
二层长廊处林怀南说的另外三人早已到了,在等顶头上司过来,林怀南带着张信礼过去,互相介绍了番,说他是自己远房侄子,过来观摩学习,安排他做记录,其他人马上明白了,对张信礼比较客气。
“项目书准备好了吧?”林怀南再次确认时间,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那边怎么说,有没有做最后确认?”
“确认过了,”秘书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那边本来也是来休假的,不知怎么休着休着不休了,通知会面可以提前,可能工作狂性格?总之时间比较充裕,对方现在就在顶层茶室里。”
谈合作,了解老板性格无疑是十分重要的。林怀南听过那位宁老板的大名,好像跟他一样是白手起家的……比他更算白手起家。从过往几次出手看,此人行事稳准狠,看项目的眼光异常毒辣精准,且非常了解基层执行逻辑,对各个环节烂熟于心,不愧是从产业底层一步步上来的。
“你看着办,”根据背景以及这次选定的见面地点,林怀南推测对方不是那种还没谈事就喜欢举着酒杯先嚷嚷喝一瓶的类型,交代道:“不要太低声下气,也不要太傲,冷静些,但注意别冷场。”
几人纷纷答:“是,林总。”
张信礼与秘书一左一右跟在林怀南身边。他以前对“做生意”三个字的印象仅仅停留在赶集的时候,无数和他父母一样黑的、灰头土脸的男女老少汇聚在同样烟尘四起的村寨集市上,吆喝售卖一些没经过加工,或者只经过粗加工的农副产品,像现在这样体面的生意,他还是第一次参与。
林怀南五人汇合后再次往顶层茶室走,宁老板那边没人过来迎接。这里虽然是他常来的地方,做东的却显然是林怀南这边,宁老板是甲方,甲方总拥有更多主动权,没有林怀南这个项目,还有无数事业有成或者白手起家的中、青年才俊迫切期盼他手里的真金白银,就像孩子嗷嗷待哺母乳。
喜欢茶,倒像那种三四十岁,喜欢附庸风雅的中年人,张信礼不动声色地四处看着,心想:和‘小梵’的那个宁老板应该截然相反,果然是我太敏感了。
“叮”的一声,顶层很快到了,电梯里的侍者用手微微比向电梯外,鞠躬说“祝您愉快”,大家疾步走出电梯,唯张信礼这个“不懂的”回了谢谢。
按理说,他的推测是很符合逻辑的,在夜店一掷千金、寻欢作乐、包养过大学生的三十五岁深柜男人跟状似清新典雅、喜欢品茶的工作狂老板怎么看也不像同一个人。可人似乎本身就是矛盾的动物,就像本我与超我有时不能同一,在白日生活着的有时并非夜晚的那个自我。
上海太大又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