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茸低头看着手中的银行卡, 手指轻触卡号凹凸的纹路,手掌感受着卡边薄利的棱角,以及顾忱松手心传来的温度,一瞬间他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顾忱松索赔的金额恰好与几个月前他被卖给秦峥嵘做替身时的费用相同。
为什么顾忱松故意诓骗他母亲赔了美甲钱十倍的修车费。
为什么向来心细如发的顾忱松, 会不谨慎地将车钥匙遗落在桌上, 而没有随身携带……
很显然, 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下一秒,余茸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打在卡面上, 温热的小珍珠碎成几瓣。
顾忱松握着余茸的手, 亦被溅到了些泪滴,他抬起Omega的脸,意外地发现小兔子已是满面泪痕。
顾忱松没想到余茸会是这样的反应, 不由地有些发慌:“怎么哭了?是我做得太过分了吗?”
余茸咬着唇, 用力摇摇头, 泪却掉得更凶。
他此时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翻涌, 多年来压抑在心底的负|面|情|绪,一瞬间全部宣泄出来。
实际上, 余茸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的家人有多混账。
然而,他却依旧极度渴求, 能从家人那里得到一些温暖与关爱, 渴望得到那些他羡慕嫉妒,却从未得到过的亲情。
余茸从小被教育要对父母绝对顺从,要爱护弟弟远胜于爱自己,这样才能做家人眼中的好孩子。
可多年过去,他竭尽全力去孝顺父母, 宠溺弟弟,却依旧被家人嫌弃。
余茸开始对自己的信念产生怀疑,他真的有能力做一个“好孩子”吗?做“好孩子”的意义又是什么?
甚至他最近萌生出了想从家中割裂出来的想法。
余茸发现,离开家的这段时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轻松,更快乐。
可他真能与家人轻易划清界限吗?
即便他想做一个独立的余茸,但所有人不都已经视他们为一个整体了吗?那是他逃不脱的命运。
余茸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人将余母的钱送到他手中,并认真对他说:“这是他们欠你的。”
第一次,有人将他与他的家人区别开,甚至视他们为对立面。
“怎么了?”顾忱松见余茸只是哭也不说话,只能一边帮他拭泪,一边着急。
蓦然,余茸抬头看向顾忱松,红肿的眼睛还在止不住地涌出泪花,他攥着顾忱松的袖口,像是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你不会讨厌我,对不对?你不会因为我的家人是无赖……就不再理我,对不对?”
顾忱松看着余茸卑微又无助的模样,心狠狠被揪了起来,他都不敢想,余茸这么多年心底到底藏着多少不堪回首的往事。
“怎么会?”顾忱松感到自己鼻子发酸,嗓音发哑,只能硬撑着笑容,“过去有人因为你的家人讨厌你,是吗?那是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你,根本不配出现在你身边。”
小兔子的鼻子已经泛红,一吸一吸:“可是……可是,也许我有一天,也会慢慢变得越来越像他们,我身上流着我父母的血……”
“胡说!”顾忱松严厉打断,下一秒目光却又温柔地几乎能将余茸的心化掉,“小耳朵,你们永远也不会像,我很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比你更清楚。”
听着顾忱松的话,余茸瞬间哭得难以自控,只是泪水不再苦涩,而是被不可思议的幸福一颗颗包裹。
“好了。”顾忱松伸手将余茸拥入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信息素让Omega镇定下来,“相信我,他们不会再出现了。”
余茸此刻已经明白,为什么他的母亲和弟弟会突然消失,不告而别,甚至不敢再接他的电话。
显然都是顾忱松在帮他。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怀里的小兔子,脸贴在顾忱松结实的胸膛上,闷声问道。
这种幸福,让余茸感到害怕,他怕是自己误会,他更怕自己会越陷越深。
可是余茸却一点也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即便是假的,他也想多赖一会儿。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答案,是我做得还不够明显吗?”顾忱松本还打算再等等,可他现在已经等不下去了。
Alpha轻轻放开怀抱中的Omega,低头注视着余茸已经肿起来的眼睛,目光格外认真。
“我对你说过,有一只小黑兔闯进了我的世界。他啊,每天不老老实实待着,呆呆笨笨地蹦来蹦去,时刻要我关注,还蠢到一头撞到了……”说着,顾忱松笑着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你说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余茸此时再傻,都已经听懂了顾忱松的话。
只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这是现实,Omega单薄的肩膀不由地颤抖,不,是整个人都在颤抖,甚至抖到手不得不紧紧攥着衣角,牙不得不咬紧。
顾忱松的视线太过灼热,余茸根本无法直视,只能低下头,露出烧得通红的奶白后颈。
“你……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欢我吗?”Omega用蚊子一般地声音弱弱地回问。
蓦然,顾忱松笑了起来,他再也抿不住上扬的唇角:“竟然用‘也’?你这样算抢在我前面表白吗?就不能给你的Alpha留点面子吗?”
说罢,不讲理的大白狼决定惩罚一下这只“不知好歹”的小兔子。
他猝不及防地抓住余茸两只纤细的手腕,低下头,霸道吻住了那双他早就想尝一尝的唇瓣。
那双唇抖得厉害,却比他想象中更软更甜。
余茸反应过来时,唇齿见尽是浓郁的青草香,比被标及时更浓郁。
他瞬间屏住呼吸,完全不敢相信,顾忱松竟然在亲吻自己。
这可是他的初吻,他是不是该象征性地反抗一下吗?
然而小兔子除了发抖,却没有半分挣扎,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其中,一双兔耳朵甚至不听话地钻了出来,又烫又红。
瞬间,整个房间充斥着两种交缠的信息素,一双白耳一双黑耳在暧昧的空气中,轻轻抖动。
***
刺目的阳光晃醒了沉睡的Omega。
“唔……”余茸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周围的陌生环境,直到感受到压在他腰窝的大手,才回想起来,他还在顾忱松的床上。
昨天余母离开已经是凌晨,他跟着顾忱松来到公寓,后来又……
总之太晚了,就住了下来。
这不是上次他去过的顾家的公寓,而是一个小小的只有一间卧室的小公寓,所以他才会与顾忱松同床而眠。
余茸也不知道为什么顾忱松会突然搬了家,孟叔也不住在这里。
他只知道,这里小小的,装修风格却格外舒适温馨,有一种家的感觉,让他甚至有一瞬间错觉,这是他和顾忱松两人的小窝。
顾忱松搬家,自然是因为被母亲扫地出门,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小公寓,而名义上,孟叔还是顾家的管家之一,不方便与顾忱松一同搬出,但始终每天两头跑,在暗中照顾他。
余茸轻轻地挪动,试图从大手的束缚下爬出来。
闻着充斥满卧室的信息素,他既紧张又害羞,即便昨晚只是临时标记,可是氛围却远远与过去不同,他回想着那些冲击的片段,心跳得厉害。
“别动。”
身后的Alpha突然有了动作,他大手一伸,将余茸拽回自己的怀抱箍紧,还意犹未尽地用鼻子在余茸脑后蹭了蹭:“再让我抱一会儿。”
余茸低下头,用被子掩着自己发烫的脸:“该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