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九章番外一 人玉（中）
“我们可以试试。”
多年来，林人玉总是不受控制地回忆起那个告白。不可一世的大少爷难得认真，晨风拂起白色的薄纱窗帘，阳台上的花成团成簇。
爱情旅馆确实会催生奇异的感情。如果他没有一时间鬼迷心窍，对足够俊美而特立独行的方少爷产生了“被他需要也不错”的虚荣心，如果他清醒意识到自己在对方眼中只是一个难得一见的有趣的猎物，他会就此逃过一劫吗？
或许，他的厄运只会更早降临。
似乎是对他志在必得，方锦的示好来势汹汹，他们的见面越来越频繁。
比他还小两岁的青年强势又有情调，虽在家族安排下读了毫无兴趣的商科，对各类小众音乐却有着相当独到的见解，在中学时代便组建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地下乐队，甚至有一批相当狂热的粉丝。
林人玉没想到，他们意外地拥有共同语言。在一同欣赏了许多艺术展演后，方锦送给他满满一盒他过去的演出录像带。
昏暗的酒吧里，青年在无数人的顶礼膜拜下哼唱，如一株妖冶在酒香中的妖花，拽着所有人的耳朵往深海中堕落。
那是纯男性化的、凶悍嚣张的美艳与妖冶，豪迈地释放出令人迷醉的荷尔蒙，敲击每一颗向往着他的心脏。
林人玉承认，他也无可救药地迷恋这样的男人，什么自由自在的单身原则，在方锦面前不堪一击。
将方锦带入自己在大学附近租的公寓时，林人玉只是单纯地想，能和这样有趣的人共同生活，哪怕最后无疾而终，也会是一段值得怀念的记忆吧。
“你这有点小。”方少爷挑剔道。
“够住就可以了，”见自己的双层大房被大少爷嫌弃，林人玉也不放在心上，“生活嘛。”
方锦从背后抱住他，低声道：“那什么是生活啊？没人教过我，你教我。”
林人玉想了想，充满希冀地说：“我也是第一次和另一个人一起生活。我们一起学吧。”
热恋中的年轻人总有消耗不尽的精力，他们度过了一段很新鲜的开始，从晨间的第一个深吻到夜深人尽时热情似火的缠绵，。
“谈恋爱了？”电话那头的林霄汉愣了下，“恭喜啊。”
林人玉看着厨房里正在和各种陌生厨具做斗争的小男友，轻声道：“感觉还不错。”
两个五体不勤的人一起生活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在林人玉不慎切伤了自己的手，之后，他就再也不能踏进厨房半步了。
方少爷也是个暴脾气，一开始菜也切得寒碜，低骂一声，暴跳如雷拎着菜刀往砧板上砍，他看在眼里，叹了口气。
从平日相处中，他能看出方锦身上严重的撕裂感：俊美妖异的青年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同时也是一个不屑于应对人情世故、人间烟火的超龄儿童，与他在处事态度上几乎是两个极端。
他想，他身上也有数不清的毛病，身边人总是指责他过分自我中心而不自知，对每个人都很熟络温柔，以至于在给出明确拒绝时，伤了不少人的心。
没关系的，他们可以慢慢磨合。
不久之后，他们迎来了第一次起争执。
就见了血。别人的血。
前夜，方锦和乐队的朋友在外地演出，近期有课程安排的林同学便没有同往。方锦在外头疯了一夜，隔天一早便赶了回来。
经过公寓楼下的咖啡厅，他发现林人玉正笑意盈盈地坐在里面，桌对面是几个男人。
“林，听说你谈男朋友了？”
“是的，”林人玉眯着眼睛，很幸福地说，“他是只暴脾气的小老虎。”
“哈哈，想想老朋友吧？要出去玩吗？”
其中几人很暧昧地拉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林人玉礼貌地摇了摇头，说了几句，抽开自己的手。
下一秒，他看见一个怒意冲天的影子冲了过来，扬起的拳头揍在他朋友的脸上，连着肉的牙直接飞到天花板上。
他惊骇地忘记了尖叫。
红着眼睛发疯的方少爷将朋友的头摁在一地咖啡杯的玻璃碎片里，好像手里提着的不是人头，而是供他泄愤的菜刀。
从警局出来后，他们在车上保持沉默，进了家门便大吵一架。
“你他妈背着我和别的男人鬼混？”
哪怕是脾气极好的林人玉，在无数遍解释后也不禁心生疲惫：“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方锦冷笑一声，暴跳如雷，“那个眼神恨不得把你剥光了，是你那些不干不净的狗男人吧？！”
林人玉张大眼道：“不管以前怎么样，我告诉他们我有你了，我拒绝他们了！”
“哈，你的拒绝就是让人摸你的手？”方锦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真别致啊。拒绝有用吗？你还记得我俩怎么认识的吧？要不是我那天救了你，你现在躺在哪片荒郊野岭都说不定呐！”
男人身上散发出猎人般危险的气息，林人玉冷汗直下，嘴上仍道：“你不喜欢我这样，我们可以坐下来一起讨论怎样让彼此更舒适，你不要这么野蛮……”
他想，方锦说得是对的，男人提醒了他，他的道理的确只能跟文明人讲。
所以，面对暴怒到几近失去理智、比他强壮结实数倍的男人，他选择了暂时的沉默。
第一次交锋，以他的妥协做结。
方锦的占有欲如钉子般钉在他身上，他也在反省，努力地改掉过去不经意间养成的习惯。方锦自然是很满意的，他们又相安无事度过了一段时间——抛去方锦如疾病发作般突然暴躁起来的脾气、事后又向他道歉，一切都还算好。
他逐渐意识到他的男朋友似乎有精神问题，那个时候的他依旧是及时行乐的信徒，在经过深思熟虑的挣扎后，他开始犹豫要不要遵从趋利避害的人之本性。
他加了方锦的粉丝会，以普通歌迷的身份潜水。因为是很小的地下乐队，粉丝会规模也不大，他忙于各种工作，也没工夫一直盯着看。
某日，他在一个群友的空间里，看见了对方公开的亲密照。
时间他们第一次争执的前一天、方锦去外地演出的当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