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鸥痛苦地蹙紧眉心。
在方才接到军报的一刹那,他几乎疯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想法——
要回到李遇身边去。
生也好,死也罢,总是要在一起的。
他几乎无法思考。
若是他走了,待城没了,李遇真的连最后的倚仗都没有了;更何况若是李遇已经逃离江宁,在路上和他走岔,天大地大,要去哪里寻。
只要足够冷静,凭他的心智不难得出结论,等在待城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怎么坐得住啊……
李遇每一次在宫里等他回去,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陈邦。”他翻身下马,双手握住陈邦的双肩,“你带人,替我回江宁——”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鎏金的令牌交到陈邦手里,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一定要替我,把陛下,接回待城。”
*****
“陛下——”陈琸跪在广明宫前,老泪纵横,“您就听老臣一句劝罢!留得青山在啊,陛下——”
“江宁有平民十五万,御林军禁卫五万,总共二十万条人命——”没有人开门,只在门里传出皇帝的声音,“你要朕弃城逃了?”
“没有人要弃城,这江宁城自有将军去守,陛下您——”陈琸痛心疾首道:“保重龙体,殇宁才会有希望啊!”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李遇的声音低沉,“这是阁老教给朕的,朕——”
“誓与江宁共存亡。”
“陛下——”李遇身边,小姚“噗通”一声跪地,“白大人,还在待城等您呢啊!”
李遇盯着小姚,方才坚定的眼神开始颤抖。
待城与江宁,谁不是两难的境地。
“对不起……”李遇伏案,双手痛苦地抱头,口中不断地呢喃:“对不起……”
白鸥哥哥,对不起。
即使你为我留下,鱼也游不出这片浅滩,或许一开始,就是我不该贪婪地走向你。
广明宫前僵持不下,身后却传来一个急匆匆的人声——
“义父!”
陈琸听见人声回头,吃惊道:“你怎么回来了?夜半宫门宵禁,你是如何进来的?”
“是白将军让陈邦回来接陛下去待城的。”陈邦掏出袖袋里的令牌,“还把这个交给我了。”
“是他……是他……”
李遇突然跌跌撞撞上前,一把拽开了陈琸跪了一整天也跪不开的寝殿大门。
“是白鸥让你回来的?他人呢?好不好?”
“不、不太好……”陈邦不会撒谎,跪地行礼时认真道:“白将军之前重伤,昏迷了足有十几日……一直到现在……左手端碗清粥都打颤。”
李遇呆愣在原地,根本不能理解陈邦的话。
从前的白鸥,单手就能把他扛上肩头,那个粥碗都端不动的人,是谁?
他摇了摇头,“你骗人。”
“就伤在这里——”陈邦指了指自己的左肩,“一柄长/枪,胸前进,后背出……末将是亲眼瞧见的……”
“后来,听我大哥说……”陈邦说着喉间哽咽,“血都快流干了……”
“朕不信。”李遇沉声,“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陈邦回忆了片刻,“就在我哥第一次给陛下报平安的头一晚!”
又是自己噩梦惊醒的那夜……
李遇恍惚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再醒来时已经不在广明宫的寝殿。
“这是在哪?”他感觉到身下传来的颠簸,“你们这是要带朕去哪儿!”
“陛下息怒!”小姚跪在一旁,“马车已经出了江宁城了,不能回头了!”
“那江宁怎么办……”李遇强忍着喉间的哽咽,“江宁有二十万人啊……”
“陈阁老会坐镇江宁,陈邦将军也留下统领羽林军禁卫,陛下——”小姚深深一叩首,“白大人身负重伤,还在待城等您……”
“国不可一日无主啊!”
李遇眼底的情绪渐渐被两难的绝境撕扯至空茫,他突然哑声道:“苏嬷嬷呢?她还好吗?”
今年这一季冬格外寒冷,李遇先前以为是白鸥不在身边的错觉,直到苏嬷嬷也终于熬不住病倒了。
他想将苏嬷嬷接进广明宫好生照顾,可苏嬷嬷却说在永巷住了一辈子,不想挪地方。
起先他还有时间经常去看看,直到赵宏胤现身东北国境线,他便忙得只能着小姚日日去送药。
他是苏嬷嬷带大的孩子,其实小姚也一样,他倒不觉得小姚会扔下苏嬷嬷就这么走了,只是,苏嬷嬷的身子熬得住这一路的舟车劳顿吗?
“苏嬷嬷……她……”小姚突然掩面而泣,“她走前不让奴才在这个档口跟陛下说……吩咐奴才一定等国事稍安再告诉陛下……”
“苏嬷嬷……头七都已经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12点前有三更。
不要再逼我剧透辣!我只能保证,熬过这一段,后面全是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