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峪关往哪儿走?”
人们给他指路后,他便继续朝着既有的方向走去……
急促的脚步声交织在偌大的军营中。
被紧急传唤来的大夫手抖着,看着眼前床榻上被鲜血糊成一团的少年,一时竟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夏统守在旁边,一边庆幸自己听了太子的吩咐,提前拿着手书快马加鞭赶来了嘉峪关,一边目光凝在生死不明的少年面上,又怕得要命。
“你快救人啊!愣在这儿干什么呢?!”
大夫一叠声地应着,终于大着胆子查看起慕容星的伤口。
凝固了几天的血,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早就把玄衣牢牢地黏在伤口上,根本撕扯不下来。
甚至于他每一下轻轻的拉扯,都让昏迷的少年下意识地咬着牙关。
若不是夏统提前把布团子塞进了他口中,只怕现下他早就疼地把舌头咬下来了。
夏统急地直跳脚:“你到底会不会处理伤口!?世子他……他要是……我绝饶不了你!”
大夫一边拿着剪刀剪开衣料,一边抹着额上的冷汗:“夏将军放心,老夫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数不清的刀砍剑伤,密布在少年线条分明的腰腹胸膛上。
狰狞的伤口好像巨大的蜈蚣爬满了少年玉色的肌肤,脓水和脏污的死血混合在一起,发出一股恶臭的气味。
几个端药端水的士兵都不忍地转开了脸,不敢去看。
羽箭还刺扎在少年的心口附近。
大夫轻轻一按压伤口,就有粘稠的血往外涌。
“……这箭离心口太近了,若是,若是贸然拔出,只怕世子撑不过去啊!”
夏统一股脑地把最好的金疮药往慕容星手上、肩上的伤口处洒,听到这话,大怒道。
“那你就不要贸然拔出啊!世子撑不住,你就想法子让他撑得住!不然我要你来这里是干什么吃的?!”
一片足以溺死人的沉默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嘶哑的咳喘声。
像是被浸溺在深海里的人一般,床榻上的少年手背处骨节泛白,俊美的面容几近扭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随着他的呼吸,胸口的羽箭一刹那被喷涌的鲜血浸透。
夏统愣了一下,一个箭步冲到慕容星跟前,用手死死捂住了伤口。
嗓音几乎要撕裂了:“你快想法子啊!他都流了多少血了!他这样下去,怎么撑得过去!”
大夫看着渐渐积满了大半盆的血,额上尽是冷汗:“好,好,我试着拔箭,快去把止血止疼的汤药都端来……”
大半碗汤药灌进了慕容星口中。
又混着血沫子流了出来。
大夫拿着刀在切割伤口处的腐肉。
双眸紧闭的少年手不住地颤抖着,忽然睁开了眸子。
空洞的,略微放大的瞳孔,苍白无力地倒映出漫天猩红。
早就见惯了无数士兵死前最后的模样的夏统,几乎都忘了怎么呼吸。
他彻底乱了阵脚,拼命地给慕容星喂着汤药,哭喊着。
“世子,世子,你别--你都撑到如今了,现在大夫、伤药都有,你撑下去好不好?!”
浅棕色的眼瞳依旧不住地扩散。
伤口处的羽箭拔出了一大半。
可是血,也几乎流尽了,流不出来了。
他的皮肤白得骇人,似乎再过几刻,就会生长出青紫色的尸斑。
曾经在长安城策马奔驰的少年,在沙场指挥若定的将军,如今在病榻上,因为自己下属射出的箭矢,正奔赴着黄泉死路。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世子呕心沥血了一辈子的,为着的就是这么一个家国天下?
夏统满脸泪痕,怔愣间,才发现自己袖中放着的那纸太子手书,已经飘到了血水中。
他忽然像是看到了希望,不管不顾地拿起那张纸,点着上面的墨迹。
“世子,太子殿下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是他让属下带着手书来救世子,他正往这儿赶呢!”
“世子再撑几天,好歹撑到太子殿下来了,好吗?”
“您不是,想见到他的吗?!”
像是被拖入地底的人忽然看到了远处一丝虚无缥缈的光亮,无所焦距的瞳仁忽然凝了片刻。
大夫加紧拔着羽箭:“还有救,还有救!只要世子还有求生的念头,就还有救!”
夏统紧握着纸张,大吼着:“太子殿下为了您,从蜀中连夜赶来,他说了,若您死在边关,他也--”
“世子,您就算是为了太子殿下,也撑过去,活下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