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晨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和莱诺一见钟情,相识相知相爱一切都水到渠成,他们有婚礼,有孩子,他还记得他们的孩子和莱诺一样有一双海蓝色的美丽眼睛,他记得他们很幸福。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眨眼间所有一切都化为乌有,莱诺无声流着泪,眼泪是血一样的颜色,然后莱诺吻了自己,又微笑着说,他的嘴唇上涂了毒,他们都会死的。
方晨觉得自己心都碎了,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莱诺,只好一遍一遍回答着,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的,但你不要哭,好不好?不要哭。
莱诺猛地推开他尖叫着撕扯着自己的脸皮,天真的,邪恶的,艳丽的,苍白的,勇敢的,懦弱的,他换了一张又一张,直到最后顶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笑起来。
方晨记得他问自己:“你喜欢哪张?你爱哪个我?你说啊?你说啊!告诉我啊!!”
方晨浑身一震,哽咽着痉挛了一下直接被惊醒,他眼前一片漆黑,适应了一阵才喘着粗气慢慢坐起来。
他还没想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被突然打进来的强光晃了眼。
他抬手遮住眼睛,偏过头去。
“我今天请各位来看一场有趣的戏,里面是一对昔日恋人,我给他们都用了药,一个易感的Alpha,一个易感的Omega,我把他们关在一起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方晨抬头去看,果然看到莱诺神情疲倦地就坐在不远处。
另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真难以置信,您是邀请我们来看两个奴隶苟合的么?”
莱诺笑笑,无所谓道:“我做的荒唐事还少么?”
不赞同的声音此起彼伏:“将军们诸事繁杂,哪里有时间陪你在这里耗!”
“一个Omega罢了,不分轻重不堪大任!”
“桑谨呢,他就由着你在这里胡闹?!”
莱诺被吵得烦了,苦恼万分地念了一句:“不要吵了,我玩够了就会把你们全都送走的,我保证,不然我不高兴,桑桑回来了就会把你们都………我想你们懂的…”
用桑谨威胁果然十分有效,一群人老实了不少,忍气吞声忿忿地咽下了一口恶气。
莱诺随手将一把匕首扔进了关着方晨和穆琛的铁笼里,对方晨说:“你可以拒绝,杀了他我就放你出来。”
方晨望着脚下的刀刃,钝着声音道:“你答应我放过他的。”
莱诺歪着头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用着理所当然的撒娇语气:“我答应放过他,可没答应放过你啊,听好,你不能自杀,你敢的话,我保证他会死无全尸。”
方晨回头看了眼缩在角落里的穆琛,出于仁慈方晨已经将他身体上的伤医治得快好起来,只是精神上的创伤很难治愈,他在莱诺面前只有本能的言听计从和畏惧。
莱诺轻盈地瞧了穆琛一眼,已经被完全驯化的玩物只需一个眼神就知道该做什么,他现在根本不记得方晨是谁,他只知道要拼命取悦面前这个人才不会受到莱诺的折磨。
他疯狂扑过去抱住方晨的腰,释放香甜腻人到让Alpha无法抵抗的信息素,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诱惑方晨。
方晨没有抗拒,只是紧紧抓着铁笼和笼外好整以暇看戏的莱诺牢牢四目相对。
莱诺的眼睛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麻木的厌倦和死寂般的平静。
方晨想起,小时候母亲将他抱在怀里告诉他的故事。
先人类们凭着爱本身而相爱,他们没有信息素,也没有种种规则,对于他们而言灵魂的相契远比单纯的肉体相合重要的多,他们不为繁衍而繁衍,他们是为爱而结合。
她还说,他们的生命很短暂,每个人都像是蚕茧里的蛹,都在无尽的束缚中挣扎,或是无知无觉溺毙在这浓稠黑暗里,或是化茧成蝶,勉强再多活一个春秋。
可即使只有一个春秋,也足够绚烂了,那是倾尽所有也想得到的美好啊。
他看着不远处的莱诺,仿佛他们之间隔的是星河璀璨,是岁月轮回,是打不破的屏障,是命运中的不可抗力,他也是猝然间,才明白了莱诺想要什么。
极致纯粹的爱,不被任何东西所支配的爱,人定胜天的爱。
谁都没想到的是,方晨陡然起身制住穆琛,脱下上衣将他困在笼边,捡起地上的刀,深深望了莱诺一眼。
众人唏嘘,这是选择拒绝和这个Omega一起?要将他给杀了?
不等人反应,方晨手起刀落,血便溅了一地。
目睹着一切莱诺猛地站起身,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你在做什么?”
吧嗒吧嗒,血顺着方晨的脖子往下流,刀尖深深刺入他颈后的腺体,他的手腕还在一寸寸用力向里深入。
他青白着脸,额上青筋暴起,疼痛反而让他前所未有地清醒起来,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我不是在自杀,我是要,割掉我的腺体,我不要再被任何信息素支配,我不要权力,不要地位,我要从此……只爱你一个人,什么束缚我,我就毁掉什么。”
专注地,用力地,像一个真正的人类那样,依靠灵魂,依靠爱的本质去爱一个人。
莱诺看着他笑起来,从带着轻蔑的笑到最后癫狂大笑,笑得眼泪都停不下来。
他擦着眼泪,坏心眼地想要把所有在场看到他这狼狈模样的多余人都杀掉,他这样想也打算这样做。
反正本来他就没准备让这些人活着回去。
他一个人跌跌撞撞走出主殿,望着傍晚五点钟模拟出的落日余晖,转头轻声吩咐自己的近卫:“找人去救笼里那个Alpha,另外,把将军们都好好送走吧。”
【作者有话说:都保护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