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到此时此刻仍不愿卸下面具,恢复身份,哪怕来到众人面前,也要打落众人火把,在黑暗中行事。
他再也藏不住,猛地现出行迹,朝着那道已经跳到屋檐上的黑影直扑而去。
那道黑影显然并不知道有其他人躲在墙角,被他突然出现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很快他便恢复冷静,一手挟着云敛,一手与沈喻风对起手来。
沈喻风意在将人夺回,无心与他父亲缠斗过多,右手向前侧一送,拳头并紧,卸出双极功功力,将沈星洲连打得后退三步。
眼看着沈星洲步步后退,沈喻风伸掌打他钳住云敛的那只手,准备把云敛救回来。
沈星洲哪里察觉不到他的意图,下一刻竟毫不犹豫地竟然把云敛拉到胸前,直直对上沈喻风的掌势。
沈喻风停住动作。
沈星洲不在意云敛,但他在意,沈星洲用云敛挡住他的来攻,可谓是牢牢把握住了这个儿子的弱点。
然而沈喻风一招没能发挥出效力,其后动作却是不停。他知道沈星洲带云敛离开,一定是准备将他带至某个角落,对他施以严刑,逼他说出王妃下落,因而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沈星洲将人带走。
就在两人缠斗之间,下面场面已然恢复正常,六王爷手下重新点燃火把。六王爷在火光下抬头看着屋檐上的人,目光落到依旧戴着铁皮面具的沈星洲身上,一向不苟言笑的脸庞泛起一丝微笑,眼眸也闪起一丝计谋得逞后的光芒。
“可算是来了……”
身边副将示意道:“王爷,去把人打下了。”
“嗯。”六王爷微微颔首。
那副将便点了身后几名灰衣之人:“你,还有你,给我上去,把那人给我打下来。”
那被他点名的几人双眼精湛有神,浑身肌肉虬结,一看就是身手不俗之人。听闻那副将调遣,齐声应道:“是。”
在六王爷的示意下,那几位高手也跳上屋檐,堵住沈星洲的去路。
沈星洲刚打退沈喻风,转头要走,又被王府高手缠上。他左右支绌,发觉竟被沈喻风与几个高手拦住前路与退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沈喻风喊道:“父亲,放开他!”
沈星洲斥道:“闭嘴!”
他没有及时逃脱,反而一把掐住怀中云敛的喉咙:“我问你,她在哪里?”
云敛被他挟持着在屋顶打了一场,挡了沈喻风一招,又被他掐住咽喉,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却竟还有余力笑道:“你问谁?”
沈星洲从铁皮面具下传来凶狠的声音:“小子不识抬举,快说,不然我掐死你!”
沈喻风急忙喊道:“父亲,别伤害他!”
沈星洲没有顾得上他,一直低头审问云敛:“她到底在哪?”
云敛笑而不语,沈星洲耐心告罄,五指手紧,加重手上力道,将云敛掐得连话也说不出口,沈喻风见状急忙又冲上前。
王府那几位高手也加入对战,专针对沈星洲出手,沈星洲同时面对两方围攻,左右躲闪,时不时地便以云敛挡招,混乱之中害得沈喻风也有一掌打在云敛身上。
云敛自己倒是无所畏惧,甚至还对他露出微微的笑容,只把沈喻风心疼得要死,几次三番被迫收回动作。但也正是这一退开使他有冷静下来的机会,观察沈星洲与那几名高手的对招形式之后,改变策略,不主攻沈星洲上腹胸肋,反倒进退躲迎,插身在沈星洲与那几名高手之间,在那几名高手出手之时,频频打乱沈星洲的应对招式,使得沈星洲被迫露出功夫薄弱之处。而被他夹在身前的云敛,不仅没能成为沈星洲的人形肉垫,反倒因为沈喻风的插手而变成影响他出招的累赘,使他处处受到掣肘。
他与沈星洲修炼功夫同出一门,又是一脉相承,自然知晓对方功夫弱点在哪,虽因为不敢对亲身父亲使出全力,但也几乎是每一次都能准确命中,沈星洲为求自保,最后无可奈何,一气之下手一脱,将云敛直直扔下去。
云敛呼声尚未出口,就被飞奔而来的沈喻风牢牢接在手里,飞到另一旁的墙头上。
“喻风。”云敛长长舒了一口气,叫了他一声。
沈喻风抱住他,低声关切道:“你没事吧?”
云敛摇头道:“没事。”
然而他脖颈间满是沈星洲掐出来的红色勒痕,哪里又是没事的样子,沈喻风心疼不已,对自己父亲的癫狂程度也是又怒又恨,眼神一暗,伸手轻轻抚过他受伤的肌肤。
他们这边含情脉脉,另一边却是战到如火如荼的境地,沈星洲功夫不弱,但要同时对上几位王府高手还是有些吃力,尤其他年过半百,体力不比从前,难以维持长时间的斗战状态。而此人的韧性远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在被几大高手三五次从屋檐打落之后,竟还能重新回到原地,挽回败势,偶尔略占上风。
底下的两拨人马也是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地俯视这场争斗。
沈喻风在一侧的屋顶看着,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意思。而他身边的云敛则一向是不嫌事大的人,看着沈星洲越战越勇,王府众高手卖命搏斗,而真正挑起今夜争端的罪魁祸首还安稳地坐在下方马背上,突然计上心头,对着那一侧屋顶大声道:“沈星洲,你不是想知道她在哪里吗?”
沈星洲闻言动作一停,面具下眼神凶狠地瞟过来。
云敛毫不退宿地对上他狠厉的眼神,笑道:“你把六王爷拿下,我便告诉你我把她带去哪里。”
六王爷身边众官兵齐齐色变。
沈星洲没有回答好或不好,只是从嘴里发出一声冷冷的哼声,忽而蓄力一掌,将那几名王府高手打退数尺,而后真的就跳下主宅屋顶,朝着六王爷那一处俯身直扑而去!
六王爷周围众官兵立马手忙脚乱:“快!保护王爷!”
众人顷刻间便摆好阵势,将六王爷团团保护围在中间,六王爷始终泰然自若,只是在被副将拉住缰绳那一刻,朝墙头的云敛投去一个不甚善意的眼神。
六王爷今夜倾巢而出,就是想利用王妃前日失踪之事大做文章,逼沈星洲现身,竟没料到反被云敛将了一军,此时心中的恨意可想而知,然而相比云敛这等小辈的挑衅,他显然更在乎的是如何擒住沈星洲这个毕生大敌。
沈星洲为王妃痴狂多年,早已形成心病一桩,前日打死公冶明之后,心情波动,想回到王府小院去见王妃,向她诉说心中情绪,却发现王府失火,王妃莫名其妙失踪,瞬间晴天霹雳,杀了王妃身边所有丫鬟泄愤。等到今夜情绪稍稍稳定,便听说王爷带人来云家找人。他知道除了王妃之外,六王爷不会为任何一个人如此兴师动众。急于想确认王妃安危的他,立马就跟着大队人马来到云家庄,隐藏在人群里,直到双方混战,才终于找到机会,擒住云敛,露出行踪。
他对六王爷出手,除了将云敛的话信以为真之外,其实也是真的狠极了这个霸占自己心爱女人的男人多年,没有云敛出言挑唆,他也迟早会对六王爷下手。
他当即锁定人群中的目标,朝着六王爷那一处步步逼近,同时不断打飞王府护卫,然而六王爷手下能人众多,他一人对上这么多人马,一开始尚且能凭着一腔怒意勇往直前,但在人群不断涌过来后,年老体衰的他,开始逐渐显现出吃力状态。
沈喻风在屋脊上看得又是揪心,又是无可奈何,双拳紧攥,仿佛随时要下去帮忙。
“喻风,”云敛注意到他波动的心绪,拉住他的手,道,“我们不要插手,让他们自己处置。”
沈喻风被他拉住手,翻涌的情绪才缓缓恢复,眼见父亲癫狂之态又与前日杀死公冶明时一般无二,稍稍升起的一点亲情又被浇灭,攥住的双拳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最终还是没有出手协助,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连沈喻风这个亲生儿子都选择袖手旁观,余下众人更不可能出手相助,但是云家众人没有选择出手的原因则是——他们根本无法确认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人是谁。
沈云两家虽世代交好,沈星洲也因为云慕娘的缘故,青年时期常来长安云家暂住,但时隔多年未见,沈星洲也在两年前因病去世,他们心下虽有疑问,但也不敢贸然出手。
沈星洲一人独斗王府兵马,被打得节节后退,他在退了一步之后,被四处明晃晃的火光照得突然晃神了下,好像也是到了此刻才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云家,是他青年时期最喜欢来的地方。
而此刻他刀剑加身,相比于自己随时会泄露的身份,当然还是性命最重要。
他蓦地揭开脸上沉重的面具,朝着云家众人露出一张沧桑而又熟悉的面容。
云家众人都呆住了:“真是沈前辈。”
“他当真没死。”
沈星洲高声呼道:“云家子弟有谁来助我?帮我杀掉这个恶贯满盈的王爷!”
云家众人愣住之后,其中几人蠢蠢欲动,竟有点想上前帮忙的意思。
沈星洲此计只能算临时救急,然而眼下情况紧急,竟起到了反作用,云敛一直观察着底下那群人的神色,待意识到他们确实有心想协助沈星洲之后,心里蓦地一惊。
沈星洲要图目的达成便罢,何苦要来坑害他云家之人?六王爷带来的这些兵马皆是兵甲在身,强行帮沈星洲与其对战,只能白白害死他云家这些无辜的人。他想了想,对云家那群人道:“慢着,你们确定你们要帮他?”
云家那几个人脸上神情都有些为难:“公子,沈家,沈家毕竟跟我们有世交之谊,我们,我们总不好……袖手旁观……”
他们见沈喻风身为沈星洲亲生儿子,见自己父亲受到围攻,竟然始终无动于衷,虽然有些不能理解。
但他们沈家那边内情如何,与他们云家也没有什么影响,因为沈云两家的关系,见沈星洲有难,他们云家见死不救,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云敛冷笑道:“你们当沈星洲是世交,人家可不拿你们云家人的性命当回事。”
“你们问沈星洲,他当年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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