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在这个处处实名制的社会里,所有人都被看得紧紧的,谁也跑不掉的。
而寂寞至腐烂的诅咒,永远如影随形,像从焦土下伸出的漆黑的手,争先恐后地攀抓他。
程励缓缓地闭上眼睛。
“师傅,开回去吧,回家。”
在附近街区兜了不知凡几的司机,闻言立刻返程。
车驶到凌晔家门口,他多付了些钱,要司机忘掉今天看到的一切。
他说的时候,惊讶于自己的语气竟如此平静,想来也要归因于他性格,一旦做出决定,就不肯再拖泥带水地缠绵了。
他上楼,有条不紊地做一人份的饭,吃完之后开始收拾自己留在房子里的零碎物件。
属于他的衣柜里,不知何时已挂满了衣服,有的衣服买来还没有拆吊牌,但购物软件里又有了新的订单。
新订单买的是情侣装,还没发货,程励点了退款,然后将所有还没拆吊牌的衣服集中到一起,准备整理起来一齐退款。
浴室里,他的护肤品摆满了架子,lamer的面霜已经用到了第二罐,消耗量很大的原因是有几次他被凌晔气到,晚上洗完澡报复性地拿面霜抹腿涂脚,涂完后心里才平衡。想到这里他笑了一下,明明自己比凌晔年龄大,知晓的人情世故也多,在对方面前竟然也会有那么幼稚的时刻。
不,不对,打从一开始,他就时不时会在凌晔面前做出一些幼稚的举动。也许这是他身为心理医生的直觉,自然而然地认识到对方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甚至,他可能还察觉了自己能从凌晔这里获得一点顺从和宠爱,所以特意幼稚化了行为,换句话说,他是在撒娇。
程励想到这里,抿了抿嘴,把没使用过的护肤品也打包装了起来。
从浴室里走出来后,他忍不住又去了隔壁凌晔的浴室。
他们平时使用浴室都是分开的,其实在他年少时的设想里,应该要在一起才好——两人互相帮忙刮胡须,或是一个在洗澡一个在整理毛巾。想一想就觉得很温馨。
现在这样其实也很舒服,不过那时候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住在这么大的别墅里。他所梦寐以求的,不过是个干净整洁、还算宽敞的小家庭。
凌晔的浴室里还贴着表情贴纸,历经几番湿了复又吹干,颜色早已变了,不过上面的人面目还清晰着,幸福的微笑依旧如几个月前刚贴上时的那样。
这表情对凌晔而言,大概是烂熟于心了的,以后恐怕也没必要贴在这里了。程励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微微皱起的边缘,最终没有撕下来。
这已经是凌晔的东西了,所以这个决定就交给凌晔去做吧。
归置掉一批物件后,程励感到了疲乏。似乎是因为一天之内的情绪波动过大,伤了元气。他撑着洗了个澡,心平气和地早早躺上床,想要快点入睡,然而躺了十分钟后,他忍不住再一次流下了眼泪。
和凌晔坐在这里讨论结婚的事还历历在目,可是转瞬一切都变了。那短短的几天时间,就像是一个完美的美梦,故事中的大结局,全都成了看得见摸不着,最最遥不可及的事。
他无法再在这张床上躺下去了,只能起身走向隔壁,在那张空置许久的床上睡下。
换了个床之后,心情还是很糟,不过好在能收敛,不会一直追着想。他在疲惫当中睡过去,只是睡得不太实,好像是在整张床上打过滚一样,早上醒来时到处都是皱巴巴的,手里还抱着一只枕头。
松开了枕头,他去洗漱,镜子里两只眼睛肿成了单眼皮,瞳仁里没什么神采,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程励拿了条热毛巾敷在眼上,仰头想,幸好凌晔不在,不然可真有些难堪。
毛巾慢慢凉下来,程励的眼睛也舒服了不少。他走去冰箱前,拿出牛奶和面包,冷冰冰地随意打发了自己,随即开始列清单,把自己要处理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地写了下来,然后开始做完全的整理。
等到该退的东西退完,该打扫的地方打扫完,也已经是日落西山。
程励站在别墅外,刚寄回一批衣服,舒展了一下筋骨。
今天凌晔大概也不回来吧。
他盯着绛紫色的天空,这个念头忽然就冒了上来。
回头看了眼楼上,程励忽然不想再上楼,回那个空荡荡的家吃晚饭,于是躲在门廊的阴影里,打开了软件找附近的餐厅。
凌晔的别墅区附近车站都少,餐饮更是屈指可数,程励放宽了范围,慢慢划着页面,忽然一通电话进来,把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凌晔。
正当他要接起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叫了他一声,转身去看,发觉凌晔不知何时,已经开车过来了:“上车吧,我带你去吃饭。”
程励走过去,勉强地笑了一下:“你今天下班挺早啊。”
“嗯,今天是周五。”凌晔的语气如同往日一般,既不冷淡也不热络,“而且我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程励眼神滞了一下,转头看向窗外,轻声道:
“是吗,正好,我也有重要的话想对你说。”
【作者有话说:要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