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庚辰剑灵
背东朝西。
这道以身背对昆仑的分身虚影翻手而出一柄泛着青芒的利剑，在黑色弧光乍起的同时拔剑相向，直挫玖曜的后背。
少仪见之，浑身的血都凝住了，猛然先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后知后觉下顿时主意全无，脑中空白地看着云微已经行动的真身持剑而向。
那身影快如闪电流星，落在少仪眼中却如一幕幕迟缓的画面。
难怪身边之人脸色苍白如纸，原来这不过是区区一道分身虚影。
只是现在比起眼前那道凌如疾风的藏青色身影，那些通通都不重要了。
青芒势如破竹，飞若离弦之箭，落入黑袍之上时，玖曜不及反应，却是惯性一避。锋刃挑起了他宽大的斗篷，他在侧身回避的电光火石间，看到了一对冷若寒泉的深邃眼睛。
“哧啦——”
黑衣斗篷被扯破了，亦有三两点猩红夹杂其间，殷色的液体滴落下来，转眼就融进了土地，只剩一块块斑驳的暗红印子。
连风都染了一股腥味。
阒寂无声。
连玖曜都是愣了愣，他反手摸了一把肩上被青霜划过的口子，看着指尖上触及到的温热腥润的血，好像并不相信这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并不相信凭云微的修为竟能真正伤到他。他看着指上的血慢慢凝固，慢慢变暗，随后无声无息地轻笑了起来。
这笑声逐而增大，他眼角甚至笑出了泪，看上去骇然又惊悚，令人摸不清也看不透。魔士们无不担心自己的主上是疯了，人人心若擂鼓，互相对视，纷纷以为是中了什么邪术。
“长煦。”玖曜似是笑够了，看着抿唇不语的云微时，不忘顺带看一眼他手上染了血斑的青霜，“真是好算计啊。”
他叹气，有些幽怨又有些抱怨，“我曾以为无人能再伤我分毫，今日倒是小看了你。你以己为饵，想将我斩杀在这里？抱歉啊，让你的计划落空了。”
云微余下的几道分身虚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偌大的阵界之内，只有他一人直面这地狱里归来的恶魔。
“师父！”少仪化出无双，一马当先越过三叉界，喊道：“你把阵界解开！”
玖曜眯了眯眼，忽然对云微道：“原来我的那一魄就在他身上，长煦你说，我要是拿捏住了他，岂不是就能恢复成鼎盛了？”
云微不想因少仪而分散注意，故意不去看他，道：“你想多了，亦然若是出了什么事，你的那一魄也别想完整地保存下来，你永远也恢复不了你从前的样子。玖曜，今时今日，你别无可逃。”
阵界外闹哄哄地一片，云微凭着余光扫了几眼，昆仑上下都越过了三叉界，人人蓄势待发，就为讨伐一战。阵界之内，单潜摩挲着手中的虚无，眼中毒辣的目光如一条吐着芯子的蛇，他看向玖曜时，就如看着自己的天敌。
三方阵势，齐聚一方。
“喻宫主！”
有个声音自昆仑上空而来，众弟子们回头一看，东方的天际来了一群乌压压的天兵，领头的盔甲大将高喊：“景玄率军来迟，十万天兵，现助援昆仑，任凭喻宫主调遣！”
及时雨。
孟长符转身便迎，说话间不免欣喜，“武曲星君来的正是时候。”
玖曜蔑视着笑了笑，全然不将这十万大军放在心上，反倒对云微咂咂舌：“真慢。天宫这速度，怕是想等着当渔翁，长煦啊，你说你又何苦挡在最前面费心费神地卖力讨好？”
云微知他这是有意的挑拨，淡淡道：“魔帝陛下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如今天宫的援兵已经来了，就你这区区几万人马，以卵击石吗？”
“谁说打仗非得一对一，十对十，一万对一万？”玖曜露着邪邪的笑，惊艳动魄的脸上尽显阴鸷，“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以一敌百？对，就像五千年前，你一个人应对单潜的五万人那样。区区十万天兵想拿捏住我？你们这梦，实在是太美好了一些。”
“武曲星君，”云微散去阵界，沉声说道，“这些魔军就靠你抵御一二了，擒贼先擒王，这位阴魂不散的魔帝陛下，让我来。”
“师父！”阵界散去的一瞬间，少仪本能地就要来他身边，可身体忽然虚软无力，连周身的法力好像都滞慢了许多。他还以为是体内的蓝莲又释放了什么毒，然而仰头望向云微时，却见他并着二指轻抵着眉心，正在捏诀。
“我不要！”他顷刻间就懂了，挣扎着喊道：“师父你不要缚住我！我也能助你！我能的！”
他喊得声嘶力竭，旁人看着多有不忍。
“亦然。”张素笙拉住他，不让他上前，“你身上有玖曜的一魄，不要轻易露于人前，师父不敢让你冒险，我们也不敢。你放心，大师伯和二师伯都在，这一仗咱们能赢，你要保护好你自己，不要让师父分神来看顾你。听话！”
他听到那边打斗声一片，哭声、喊声、求饶声、呻吟声、号角声、指令声混作一团，千军万马交战间声势如虹，比他曾经恐惧的电闪雷鸣还要响彻苍穹。可是少仪不敢抬头去看，就这样抓着张素笙的两只手臂，低垂着头，双肩轻微地颤抖。
那个从小就仰慕，从小就想追上和保护的人，他现在却帮不了他分毫，反倒处处被他庇护，成了他的软肋和拖油瓶。
少仪瘫软着身子跪下，嘴里喃喃自语：“师父，是我拖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