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灵圣真君
文渊阁。
风眠苑。
这是晚聿殿阁前的两块匾额上题着的六个字。
见云微盯着这两块匾发呆，晚聿指了指上面的那块，解释道：“本来叫文渊阁，可我嫌这名字过于死板，没有朝气，于是在下面又加了块匾，改了个名字。”
云微不大懂文人的那些诗词歌赋，但既然是文曲星君起的名，那自然是极好的，便干笑着附和了两声：“妙哉，妙哉。”
“你就暂时住在那儿吧。”晚聿带他进去，顺手指了间屋子给他，转身便往正殿去处理事情，嘀嘀咕咕道了一句：“反正也住不长久。”
云微虽然不大理解他这话的意思，可既来之，则安之。作为新晋的小仙，他能被指派到文曲星君座下，已经不知是修了几世的福。
不及天昏，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道：“这边请。”
云微耳朵一抖，跑到门缝跟前悄悄地看着外面，一个鹅黄色的身影由仙童领着，在缝隙间一晃而过，马上就没了踪影。
他立刻就想到了之前听到的那几阵琴声，这衣裳的颜色也正好能对上，莫非刚刚就是这位黄衣仙君在竹林中奏琴？听那仙童尊崇的语气，阶品应是不低。
虽然好奇访者是谁，可一观自己如今的身份，云微还是作了罢。
初来文渊阁，晚聿也没给他指派什么重活儿，每日只让他去藏书阁看几卷书便了事，日子过得比在清虚观打坐诵经还舒服。而晚聿此人最为随和不过，是天宫里公认的最好说话的神仙，他底下的一干小仙并不称唿封号，均以“晚聿君”相喊，云微因此随了他们一道，也以此名称之。
他这日刚到藏书阁，晚聿便点了一堆文卷给他，“这些是从下界借鉴来的法规初稿，劳烦你，替我跑一趟，将这些亲手交给少仪。”说完又提醒他，“就是司诏阁的灵圣真君。”
云微一听“灵圣真君”四个字，周身的血液顿时沸腾起来，端起装着文卷的托盘就走。刚刚迈出门槛，他又停了脚，在廊下找了个地方坐下，将这堆文卷一一快速浏览，根据里面的内容，把这些混在一起的卷书分成了三个堆。
做完这些，他才漫步悠然地往司诏阁走，心中打着腹稿，一会儿该怎么说才能让这位司法仙君对他留下好印象。
行至大门口，云微仰头看着匾额上金色的“司诏阁”三字，背心里开始出汗。他将托盘以左手端好，腾出另一只手来敲了敲门。
一位仙童探出头来，不及他开口，云微就自报家门：“我是文曲星君座下的秉笔司官，奉星君之命，将这些文卷亲手交给灵圣真君。”
仙童只对他道了一个“请”，也不领路，就给他指了一个方向，“你自己进去吧，真君就在院中。”
云微道了谢，顺着仙童所指的路往前走，堪堪不过十数步，他心中就生了怪异。
为何这司诏阁的布置不似天上仙宫，反倒是一股子凡间园林的模样？但观这园子的陈设和花草，倒是很有一番雅士风味，隐隐地还夹着一丝皇家独有的高贵。云微一边走一边看，心叹这园子还真不小，细径交错，池沼掩映，稍不留神就会记错路。他担心耽误的时间久了会误事，便认真记着每一条岔路，直到前方传来一阵清雅的乐声。
他不会记错这乐声，晚聿领他回风眠苑时经过竹林所闻之音，正是与此乐一模一样。云微回想着当时之情景，未曾注意眼前的视觉开阔了起来，待得他回过神放平目光前视时，连唿吸都是微滞。
青墙黛瓦芭蕉叶，缃绮公子浅凝眸。
这是云微自十七岁后，常在梦中所见之景，亦是在飞升之前，于清虚观后院遇到的那一人。
乌发半绾，仅斜插着一只细长的青玉簪子，他手边的矮案上架着一把十六弦的乌木长筝，修长的手指还停留在筝身弦丝上，微偏着身子望向这边，俊逸昳丽的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只那对上挑的凤眼瞳眸中点过细细的涟漪，却又转瞬即逝，不复再见。
云微不知道自己僵在原地看了多久，只听到一个干冽的声音对他道：“来了？”
这语气，像是多日不见的老友一般，丝毫不显生涩。
云微的两鬓突地跳了一下，有些磕巴：“我……我叫云微，是文曲星君座下的秉笔司官，奉星君之命……将这些文卷亲手交给真君您。”
他万没有想到，自己与日思夜想景仰甚久的神君初次相见，竟然会是这个样子。也万没有想到，自己原来还是凡人时，就已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半天没有等来对方的下文，云微悄悄地抬头一看，神君已经站起了身来，正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自己。他顿时一惊，将头扎得更低了。
“你过来。”
云微迈着小碎步，缓缓地往芭蕉叶下走，将手中的东西高高抬起，“我是来给真君送这些文卷的。”
“叫我少仪。”
“啊？”
云微耳中鸣起四个字，让他有些猝不及防，疑惑之余朝少仪看去，问道：“真君刚刚是在跟我说话？”
少仪嘴角泛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他看了看四周，对云微道：“这里还有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