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务观望着屋梁沉思了一会儿,“就下月初吧。”
云微问:“那我们到临安后,还是借居唐府吗?”
陆务观闻之叹气,“本来不想的,可父亲母亲都是这个意思,也只能如此了。”
云微笑嘻嘻道:“三公子,反正唐府就是你的岳家,要我说,也没什么好害臊的。当年唐家还在这里时,你不是经常与那唐家小姐玩在一处?还扬言要早些娶她过门的。这才隔了三四年,你就与她生分了?”
“不是,琬儿她……”陆务观语塞,搬了把椅子坐下,双眉微微皱起,“此一时,彼一时。古有霍去病言曰,匈奴未灭,无以为家。如今金贼这般猖狂,俘获二帝不说,还强占我大宋的疆土,朝中又有奸人弄臣把控着,国不是国,家难成家。我现在只想考取了功名殿上面圣,为国效力,北伐灭金。”
“可我前几日还听闻,老爷说想早点为你和唐家小姐完婚,等着再抱孙子呢。”云微劝他,“这门亲事都已经订下好多年了,你早晚也是要娶的,不如等此番春试结束后,就顺着老爷夫人的意思早些成婚吧。”
陆务观眼中为难,“我只是担心成婚之后又要生子,到时候要读书做官,还要想着如何教养孩子,有些不大顺便。”
“不是说唐家小姐才貌双全吗?有这样的贤内助在,三公子你怕什么呢?”云微抿嘴低笑,随口又跟他搭了几句,直到感受到余杨氏将至时,才婉劝他离开。
是年二月,云微随着陆务观暂别山阴,再入临安。
照凡间的日子算,他飞升已有整整三十年了,那时的国都还是东京开封府,而非如今南迁之后的临安。然而云微观临安府如今的状况,倒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繁盛之景,比起昔日的东京,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务观自言自语,“倘若岳将军还在,东京亦是如此。”
云微跟着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主仆二人至此无言,直至到了唐府递了拜帖进去,陆务观才道:“三年不见,也不知琬儿如今长得如何亭亭玉立了。”
云微没搭话,心里默默叹息,你这次春试又要落第,还是别思究那小娇妻美不美了吧。他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陆务观此世的几道大坎,再次替他惋叹今后的坎坷仕途。
家主唐闳听闻准女婿来了,竟亲自来迎,一路领着他走,还问了他一些家中近况及陆氏夫妇的身体。
陆务观一一回答,礼尚往来地问了问唐家之事。几人经过后庭廊园,几阵若隐若现的笑声迎着风传来,逐渐变大。
直至路逢一处花圃,里面又传来了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陆务观不自觉地往那边望了望,唐闳笑着说:“是琬儿和几个丫头在里面打闹,她不知道你今日就到了。”
云微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陆务观,见他嘴角边噙着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良久,他开口道:“世伯,小侄此番,也是为我与琬儿的婚事而来。家父说,我也到成家的年纪了。”
唐闳并不惊讶,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去年我回山阴祭祖,你父亲也提过此事,只是当时念着琬儿还小,心中不舍。不过姑娘家嘛,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再怎么舍不得,还是得早做打算。”说着又问他:“你可要见一见琬儿?”
陆务观恭敬一揖,“全听世伯安排。”
唐闳含笑点头,招唿了身边的小厮一声。那小厮快步走到花圃前,远远地喊了一声:“小姐,陆公子来了,老爷请。”
那清脆之声随之而起,带着明朗的喜悦,“知道了。”又对丫鬟们道:“这些花瓣要好好地收着,回头我做几个香囊。”
云微开始回忆命格星君册子上的字。
唐家祖籍山阴,曾在朝为官,后来朝局不稳,战乱纷争,这一代的家主唐闳遂渐渐转从商行,回到了故居山阴。偏偏唐闳命中无子,只四十多岁才得了一个女儿,闺名单一个“琬”字,视若掌上明珠,爱之如命,自幼教之诗书礼仪,当做男儿来养。
而陆夫人出身名门,娘家亦姓唐,两家遂走得格外近,二位夫人因此结为金兰。此后,陆家以一只祖传的凤钗作为信物,聘下唐琬为陆家妇。陆、唐二人年龄相仿,唐琬自幼又是灵秀聪颖,与陆务观无话不谈,两人青梅竹马,一路相伴无暇。
今上登基迁都后,唐闳慢慢地将所置产业一一转往临安,又在临安添了府邸。唐夫人过世后,唐琬随父进都,与陆务观一别就是四年。
三年前,陆务观前来临安应礼部春试,暂居唐府,两人久别初逢,亦是和睦如昔。分别时,唐琬虽然不舍,却也只能答应与他的三年之约。如今三年已满,陆务观再次参试会考,赴此旧约。
云微还在出神回顾,一抹粉色便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如九天仙子一般盈盈而出,对陆务观福了福身,莞尔叫他:“务观哥哥。”
细长的黛眉勾勒出如画的鬓角,未施脂粉,灿若春华,玉颜樱唇,嫣然一方。唐琬微抬碧玉般光洁的下巴冲陆务观笑,正露出细长柔美的脖颈,日下花间,更衬得她肤白赛雪,凝脂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