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硕一口气卡在喉咙里。
关诚下巴上还有血迹, 衣服也沾了血污。他牙齿磨破了腮侧,讲话时都有刺痛。
管硕的状况比他从前预计的还要不稳定,他不打算再刺激对方。
所以此刻, 关诚提出了现实问题之后,立刻闭嘴。他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狼狈又忐忑。而从管硕的反应来看,他表现不错。
管硕原先文质彬彬的面孔在此刻透出一点狰狞,重新拿了一支笔。
他警惕心倒是不错, 此刻还记得先让几个绑匪把关诚架在一边, 防止他突然袭击。而后,管硕才缓慢地蹲下身,将笔放在文件上。
关诚视线落上去。两支笔牌子都不错, 价格在五位数。再看管硕的手表等配饰, 也都一样价值不菲。
管硕缺钱,在这同时,却仍然要竭力装点自己, 防备露怯。
关诚若有所思。再又一次拿起笔的时候, 到底问了句:“你打算让谁来当我的委托人?”
这句话出来, 管硕倒是没有再发作。他笑了下, 说:“这就不用小关总操心了。”
关诚心中微动。
他有了一个模糊的直觉:和管硕对话的的时候, 只要稍稍提到管硕的“英明”——自己想到的、可能成为阻碍的问题, 全部被对方提前计划过。这样一来, 管硕的心情就会越来越不错。
情绪化,易怒,好大喜功。
关诚一边翻着文件,找到签名栏,一边心道:如果不是有岳父帮衬, 又是在世荣发展的前期就入局,以管硕本人的眼界、脾性,此人根本没资格坐在世荣的董事局里。
这么看来,管硕从前的种种边缘化,倒是一种恰到好处的伪装。
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同样出于那位岳父的指点。
随着他在一个又一个签名栏写下自己的名字,管硕越来越兴奋,连呼吸声都粗重起来。
关诚说:“哦,我想到了,和买家们的交易也不用你亲自出面,一样委托给别人。十几个卖家,面对不同的委托人,可以同时进行。不过去办手续的时候,他们不会相互撞到吗?”
管硕嗤笑。
关诚慢吞吞地直起身,面前的文件已经签好。
他想到另一个关键。
这里离市区的距离,恐怕没有他此前以为的那样远。虽然被塞在车里待了半晚,但其中大半时间,恐怕都是在绕路。
关诚眼神动了动,说:“看来管叔已经打点好了。”
管硕的眼神大概是:这是自然。
眼看关诚签完转让协议,管硕将其收好。
在绑匪们又一次架住关诚,好让管硕把第二份文件摆在关诚面前的时候,几人之后,商羽喉结滚动。
他背后的绳子松开了。
满手是血,掌心刺痛。
绑匪那边有四个人,汪东东此刻晕了过去,关哥则被其中两个绑匪挟制。
自己的膝盖依然疼痛,或许可以短距离冲刺,但大约连五米以上的路都跑不了。
虽然周遭有明亮的、从各处照来的日光,但商羽依然觉得,自己被包裹在粘稠黑暗之中。
他在沉沉下坠。
从爸妈去海城、找到关哥的那一夜到现在,爸妈再没有和商羽联系过。
商羽偶尔试着打电话回去,也都是不曾接通。
他早前转给爸妈的旅游资金被转了回来,好像是要与他划清关系似的。
商羽漫无边际地想:爸妈大约是放弃我,关哥身边有了新的人,我的腿也是这样子,很难再跳舞。
他找到了粉丝们喜爱自己的原因,却很难再找到从前轻松愉快的写歌心情,不能再用那种对整个世界充满好奇与喜爱的目光去看待广袤天地。
他的缪斯离开他了,他借着对缪斯的感情写下几首不错的歌,而后灵感逐渐枯涸。
他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每一个选择都是错的,每一个。
这让商羽此刻想要再做些什么、改变当下状况时,又裹足不前。
他用自己不知存有多少的理智思考,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做才可能拖住四个绑匪?虽然手这会儿空了下来,但这好像并没有多大用处。
玻璃片在商羽手心里转动,沉默,锋利。
他需要疼痛来让自己冷静。
这时候,关诚已经签完了委托书。
管硕说他不用操心委托人是谁,关诚一看,觉得的确,自己是不太知道那个名字。
做完这些,管硕难掩兴奋之色,几个绑匪说:“你们把关总的手机拿过来了吧?”
他要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一切顺利,管硕已经想到自己去国外后的生活。
这一次,他还完了儿子欠下的钱之后,一定要把他们母子两个带在身边,好好管教儿子,也弥补初恋女友。
瘦子绑匪忙说:“拿过来了!”
关诚眉尖一跳,管硕道:“在哪儿呢?”
瘦子绑匪:“在车上!”
管硕当即大怒,一脚踹在绑匪身上,怒斥:“还不快去拿?!”
瘦子绑匪“哦”了两声,忙不迭地连滚带爬出去。
管硕转头面对关诚,笑道:“关总要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