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着双手从城墙上被人推下去悬挂在空中,让冷风贯吹是什么感觉?倾颜已经不知道了,落下去的时候只听到胳膊处传来“咯吱”一声,他想应该是断了。
来围观的百姓很多,指指点点的人不少,他们站在下面议论王爷多惨,多悲哀,却没有一个人去关心为什么要如此对待他,不问根源只抱怨现况,不伸手帮助只是旁观,这和那些将他置于此景的刽子手有何分别?
倾颜笑了笑,人心冷暖他从小就知道,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但是他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都是为了自己,一个自私就概括了一切。他是,他母后是,当今皇上是,全天下的人都是,人心不足,欲念无尽。
凤兰王落到如此地步也只是供人谈资了一番,给说书先生添了一个话题,新鲜过后回家的回家,带孩子的带孩子,做饭的依旧要做饭,没有什么不同,不同只是城门之上多了一个悬吊着的罪人,不同的是沧月少了一位王爷。
倾颜听见了笑声,说话声,最后听到了风声,只剩下风声,他像是累了,只想睡一觉,躺在一个温床上好好的睡一觉,他活到现在做了很多事,命到尽头之时能让他回忆的事却少之又少,勾心斗角,阴谋阳谋,人心啊,总是最歹毒。
他闭着眼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感觉到鼻子上凉凉一片,之后是额头上,脸上,他睁开眼时看见整个沧月都漂浮在尘雾中,那种漫天都飞雪的场景见过的次数不少但是他发现今天却是最美,在他的视线能触到的地方就有雪沫。
母后,下雪了,快看。
倾颜,你是世子,行为不可这么轻浮,下雪而已,有何可高兴的!
但是他兴奋的不是下雪是期盼自己的母后能带自己出去看看雪,和他一起。
他突然想起轩砚。
倾颜,这个皇宫就是一座牢笼,我娘没能逃出来,我爹被困了进去,而我,我现在想走出来,出了沧月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倾颜,若是有朝一日你想明白了,你便从这座牢笼中出来了。
轩砚,我想明白了,但是我却没有机会出去了。
一股腥甜从咽喉处涌上来,被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只是仍有残血染红了嘴唇。
我还能活多久?
一年,你想回去吗?
我?我想回沧月见一个人。
见过之后呢?
见过之后······见过之后就会回来吧。
只是他应该回不去了。
“王爷”
有人在下面叫他,他抬头看见裹着雪白狐裘披风的上官芷晴,他扯了扯嘴角。
“来了”
“王爷,我爹当年因为一幅画被诬陷冒犯皇位,但是所有人都不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
“你恨我们凤家人?”
“但是我不恨王爷”上官芷晴微微仰头,她看着倾颜“王爷是好人,那幅画我给王爷带来了,王爷要吗?”
她从披风里拿出一副画轴,上面的带子是紫色的苏锦,红木做的轴子,倾颜笑了笑,他应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这幅画了。
“这东西于我没用”
倾颜笑了笑“你回去吧,这东西当初是谁的便还给谁”
上官芷晴抬着画轴的手放下来,轻笑了一声,垂下眼睛“王爷可知,当初将军可是将这幅画赠予你了,你才是画的主人”
倾颜淡笑不语。
“我父亲当年轻描淡写一幅画,现今世人都在争,皇上想要,太子想要,百官想要,却唯独王爷不肯要”她手无力的垂下,手指勾到了带子,宣纸上的牡丹天下无双,紫似凤兰王额头上的颜色,上面红色的印章在白雪中特别刺眼“王爷,你到底想要什么?”
“咯吱咯吱”
有人踏雪而来,倾颜微微抬头,笑了笑“本王要的不过一方承诺”
上官芷晴侧首,一个人骑马从自己身边走过,火红的衣裙,鲜艳的面纱,漆黑的头发,雪白的骏马。
“回来了?”
倾颜淡然一笑,但是掩不住脸上的暖意。
“回来的不算晚”
“跑死四匹马,却不想还是保不了你安然”
“现在也不算晚,恰到好处”
几日前,大牢里。
“待了这么久,出来吧”
出来的是一身黑衣的朝鸾“你怎么”
“这个以后再解释,拿着我给你的凤章回兰州,当初慕容洛轩退出兰州边境的城池之时,我让他的兵偷偷驻扎在境外,慕容洛轩不是傻子,当初他轻易给出城池就是看出沧月皇位之争终会出现破裂,我在兰州养兵他闭口不说,只是我手上的兵一旦出了兰州,他当初让出来的城池依旧会回到他们青栾”
“你早知道他打着这样的算盘,你还让隽轩砚跟着他走?”
“他拐轩砚走用的苦肉计和苦情戏,我没他那么会演戏”
“呵”朝鸾一声讥笑“你俩彼此彼此”
“那你等我回来”
“好!”
风雪再大,也掩盖不了彼此的目光,那是人海茫茫中也能一眼认出彼此的信念,就算大难临头也会拽住对方的厮守,是飞蛾扑火也好,蚍蜉撼树也罢,他们终究抓住了对方。
皇上驾崩,太子登基。
登基大典上,前几天突然被神秘人劫走的王爷出现了,却是一头白发,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依旧是美得惊人,淡紫色的锦衣,雪白的鞋子,白色的穗带,玉钗折扇,踏月而来神似仙人,只是一头青丝化作了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