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拜天地
“这就叫：梧桐楼上梧桐叶，庭棠城里庭堂客，英雄不打不相识，未结余生不了因。”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各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黎淮撑着脸坐在二楼雅间里，何聿晚斜倚在矮榻上，捏着一块儿茶糕送到黎淮嘴边。
黎淮愣了一下，想要伸手去拿，何聿晚躲开他的手，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无辜道：“就这么吃不好？”
低沉的声音从嗓子里磨出来，有着慵懒而贵气的味道。
黎淮咬了下嘴唇，微微张口，就着何聿晚的手咬了一口茶糕。
他感觉自己的唇碰到了何聿晚的指尖，微凉而圆润。
黎淮脸上有点儿发热。
然后何聿明面不改色的把剩下的半截茶糕吃了。
黎淮顿时就红了脸：“你怎么吃了啊！”
何聿晚笑眯眯道：“怎么了？”
黎淮只是觉得害羞，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坐到何聿晚旁边，推了推何聿晚，让何聿晚给自己让出一个地方，坐了上去。
何聿晚凑过去在黎淮嘴上亲了一下，笑道：“我连你都吃过了，吃个茶糕都不行？”
黎淮脸红的不行，两手放在何聿晚肩膀上，把何聿晚推开。何聿晚握住他的手，亲吻黎淮的指尖，笑道：“都同意今天跟我成亲了，为什么还这么害羞啊？你总不能一直让我主动吧？”
何聿晚装作委屈的撇了撇嘴，说道：“忘悲是不是不喜欢我？”
黎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被他装出来的样子逗笑了，他朝着何聿晚靠近，伸手搂住何聿晚的脖子，笑道：“既然要跟我成亲了，是不是就要听我的？”
何聿晚挑眉，抱住了黎淮的腰。
“什么要求？”何聿晚凑近黎淮，随即话锋一转，“老规矩，一换一。”
黎淮立刻松开了搂着何聿晚脖子的手。
“都要成亲了还一换一啊？”黎淮推着何聿晚肩膀保持距离，嫌弃道，“你有没有点儿成亲的自觉啊？不应该我说什么你听什么嘛？”
何聿晚还想说什么，黎淮打断道：“而且，我们还没成亲呢，你自己心里有点儿数。”
何聿晚：“……”
黎淮偏了下头，疑惑道：“你还没懂啊？”
何聿晚扶额：“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不懂吗？”
何聿晚把怀里的齐月令掏了出来，放在矮榻上，然后又掏出一小块儿半环形的玉佩，同样放在矮榻上。
“全部身家。”何聿晚摊了摊手，“真的没了。”
黎淮对齐月令不感兴趣，毕竟何聿晚已经全部交代了，黎淮拿起了那块儿半环形的玉佩，抬眸问道：“这是什么？”
何聿晚开始装糊涂：“玉佩嘛，我随身带着的，可值钱了。”
黎淮眯了眯眸子，知道他在糊弄人。黎淮半敛了眸子，微微一笑，开始装傻。
“这玉佩怎么看着这么假啊？”黎淮装出疑惑不解的样子，对着玉佩又是敲又是打的，“要不卖了换钱吧。”
何聿晚赶紧把玉佩护在手里，捂在心口道：“祖宗！这是能随便敲打的东西吗？这是信物啊！”
黎淮笑了一下，继续装傻，眯了眯眸子道：“哪个小情人的信物啊？”
何聿晚叹了口气，认输道：“算了算了，就知道骗不过你。这是吟机阁的信物，拿着这个去任何一家钱庄，都能换出钱来。”
黎淮对着何聿晚张开了手心，满脸温柔笑意，怎么看怎么善良无辜。
何聿晚：“……”
何聿晚叹了口气，把玉佩放进黎淮手里，自我安慰道：“我就知道，爱情和钱只能留一个，我不能都要。”
黎淮笑着把信物收进怀里，站起来说道：“那唐阁主，我们去买成亲的东西吧？”
何聿晚拽住他的手腕，搂着腰把黎淮抱进怀里，低头望向黎淮，撇了撇嘴：“钱都给你了，你好歹换个称呼吧？”
黎淮咬了下嘴唇，半敛了眸子，漂亮的睫毛有一片浅浅的阴影。黎淮低着头，指尖在何聿晚肩头摸索了两下花纹，然后抬起头，在何聿晚嘴角亲了一下，轻声笑道：“诲存。”
何聿晚正准备回一个吻，黎淮灵活的从他怀里溜出去，背着手往茶楼外面走，笑道：“诲存，我们去逛街吧。”
唇边还残留着黎淮身上的冷梅清香，指尖似乎还有着黎淮发间的柔软，可是偏偏抓不住，若即若离，愈发勾的人心痒痒。
“要命。”何聿晚轻轻捻了捻自己的指尖。
何聿晚从背后跟上黎淮，黎淮放慢了脚步等着他，然后伸手握住了何聿晚的手。
何聿晚一愣，低头望向自己的手，只见黎淮白皙修长的手指勾着自己的小指，像个小孩子一样握着自己的小指。
何聿晚心头一暖，笑着望向黎淮，看见黎淮咬着嘴唇羞赧的笑，何聿晚刚想打趣他，黎淮转头望向别处，不再看他。
耳朵尖却红红的。
何聿晚抬手轻轻碰上黎淮的耳尖，感受到温热，然后他勾住黎淮鬓边的碎发，仔仔细细的理到耳后，细致而缓慢的用自己的指腹摸过黎淮耳后的肌肤。
黎淮抬眸望向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带着天生的湿润，像是春日初雨，温润中透着几分清冷，却夹杂着温柔春光。
世间好景，大抵如此。
黎淮随即又低了头，拽着何聿晚往一旁的店铺走去：“诲存，你的纸扇不是坏了吗？咱们去买个新的。”
何聿晚只觉得恍惚。
许是冬日的暖阳太过于晃眼，许是他变得多愁善感了，又或许，是他如今仍在一场温软幻梦中，沉溺温柔乡，始终不愿醒。
这荒凉尘世，他终于不再孤身一人如蓬草般轻飘飘。
他也有了烟火气，有了血肉骨殖。
有了切切实实的温柔和紧握的、不松开的手。
黎淮是污浊肮脏的深宫中，唯一的、干净的光。
身如琉璃，心似玲珑。
他如今握在手里。
生于黑暗中的人，最害怕见光。
见到了闪亮的，璀璨的，晶莹剔透的存在，就想据为己有，就想把这光关进自己的黑暗中，只允许自己一个人看，外人见不得分毫。
如同潮水包裹礁石，如同孩童握住蝴蝶。
紧紧包裹，死死握住。
溺毙也不自知，捏死也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