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皆淡泊，红灯笼彩窗花尽阑珊之处。
街上张灯结彩，却没有多少人。
是啊，过年了，城便是座空城。
客乡的孩子总要回家的，外出的孩子也该回来了。
叶昭重振旗鼓，“回家了。”
即便这家，算不上是尽人意。
“谁啊？”屋里一声低沉的询问声，叫叶昭想再敲门的动作僵在了原地。
“谁啊？”又是一声。
叶昭迅速红了眼睛，忍住了泪意，哑声喊了一声，“爸！”
屋里没了声响，随后是缓慢打开的门。
防盗门的声音吱吱啦啦，一切都在被二倍速的慢放。
叶昭看到了发丝花白的父亲的脸，是老了，他真的很久没见过他的父亲，也没有和他说过什么话了。
“爸。”叶昭努力扬起笑来。
没有父子久别重逢的互诉衷肠，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互赠眼泪，甚至没有多言。
叶昭的父亲叶成文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哪怕是多一句“回来啦”都不带多的。
叶昭满心的喜意，都落了空。
叶成文沉默的走到厨房里去，方才应该是在做饭，即便是一个人吃饭，叶成文也不会亏待了自己，好歹也是过年的年夜饭，六个菜还是有的。
“爸，之前给你买的营养品怎么没见你吃啊？”叶昭把丘比特安置在了门口，用报纸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摊，丘比特乖乖的也不乱叫，趴在那里，守着叶昭的行李箱。
“自己都要养不活还养个小畜生。”叶成文似是在嘲弄什么。
叶昭咽下了心里的酸楚，三四年才回来这么一次，别失态了。
叶昭笑笑，“这不是从小到大就想养只小狗陪陪我嘛，而且爸，我养得起我自己的。”
叶成文自顾自的坐下，拧开了一瓶茅台，倒进白酒杯里，面前只有自己的一副碗筷，没有要给叶昭拿的意思。
叶昭就自己去厨房里拿，给自己盛饭。
“你和那小子离婚了？”叶成文喝了一杯酒，又倒上了一杯。
叶昭干嚼着一口饭，迟迟没有咽下去，“是，离了。”
叶成文冷笑，“我早告诉过你，你们两个长不了，你非去撞南墙不回头，现在知道后悔了？”
叶昭放下筷子，“我知道，所以您没去参加我的婚礼，我也无话可说。”
叶成文端起酒杯的手又放下，“我去丢那个人干什么？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你一意孤行拦都拦不住，我也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一样，你三年不回来，我反倒清闲。”
叶昭满脸受伤，“爸，我难得回来过个年，您非要说这些让我难堪吗？”
“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光荣的事情可以讲吗？你问问你自己，从小到大你有多少自己做的决定是好的是对的，好好书不读去学演戏，正经活不干去当明星，也行啊，你混出个影帝来了就跟个男人在一起了，他花边新闻少了？他爱你？他陪你回来过吗？这才几年你就被甩了？到现在你才想明白自己做的决定是错的跑我这里来了？”
叶成文摇摇酒杯，“哎哟，我花了二十多年就养了这么个出息儿子哦。”
后面一番话，叶成文说的都是对的，叶昭没办法反驳，但是前面的，叶昭一点儿也不认。
“爸！”叶昭连碗也放下了，“你说祁暄阳不爱我，我认，但是前面的，我一个字都不认。”
叶成文放下酒杯，“怎么？哪儿不对了？你一事无成，我是你老子，一句说不得了？”
叶昭一忍再忍，“今天除夕，咱们本可以好好过的，是您非要一再撕我伤口！这样好玩吗？您玩的开心吗？要不我再混账点您也好再玩的痛快点！”
叶昭的胸口闷痛，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你敢跟我这么说话？！你翅膀硬了！”叶成文拍案而起，抬手就要打。
叶昭毫不畏惧的迎上叶成文的巴掌，“您打！命是您给的，您要打我没办法还手，但是我还是要说！”
叶昭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快三十年了！我永远活在你的否定里，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是错的，只要没有按照你的意思来那就都是错的，小时候我字不好看你要撕了我的作业本，让我从第一页开始补，我补了整整四十九页，我可以理解你望子成龙为我好。”
“初二时的作文，一道作文题而已，我明知自己是对的，不惜挨了你一巴掌也要和你斗，但是你逼我，逼我顺从你，可事实证明，我就是对的，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畅快！”
叶昭握紧拳头，“你说我跟你要钱，养我二十几年，可事实上，十六岁过后你就再也没给我一分钱，我不得不为了钱到处打工！交学费当生活费，日子勉勉强强还能过下去。”
叶昭恨意汹涌，“就算这样，我不敢生病，不敢和同学朋友一起去玩，别人挥霍的时候我要为了我的生计犯愁，饥一顿饱一顿，那次我发烧烧到了四十度，我一个人熬了三天没敢说怕你担心，熬不住才去买了药，花了一百块，我给你打电话，我说我病了，药真贵，你怎么说的？”
叶成文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垂了下去，瞪着眼睛板着一张几乎挂不住的脸，听着叶昭自揭伤疤，叶昭几乎没办法控制住情绪，他低吼道：“你说药店当然贵，他恨不得把整个店都卖给你，你怎么一点小毛病就要去看医生吃药？我又做错了是吗？”
“我卡了鱼刺你说多吃两口饭就好，结果食道划破了，我那时痛得都喘不过气来才去医院，医生拍了ct，开了消炎的药回来，你又觉得我不对，又觉得我做错了，又说我大惊小怪花了冤枉钱。”
“还有我的牙，打工时不小心撞坏了，拖着不去修，就是因为看牙贵，我攒了好久的钱，久到原本还好好的牙烂成一个洞才敢治，治了好多次才治好！你呢？你又觉得我小题大做是胡乱花钱！”
“你掉进钱眼儿里去了吗？天底下，有你这样的父亲吗？！”叶昭终于有勇气质问叶成文。
【作者有话说：你们以为叶昭的父亲做的都是捏造的故事吗？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说这样话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