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鉴之一颗心似被沉甸甸的责任压的坠入深渊,又似被巨大的骄傲托入云端,他慢慢的、深深吸入一口气,“好,丽儿,跟我走吧!”
过了一个下午,他们追上了潘易那一行人,巨大的欢呼声响彻云霄。这时恰逢黄昏,从山顶望出去,巨大的太阳色若赤金,映衬的山河一片红光晃耀,肇庆特有的如画山水在这红光映衬奇丽变幻,山水蜿蜒,重叠逶迤,直如换了一幅天地般。
既然成了带队的家长,自然要负起家长的责任。赶来的路上吴鉴之已经大略的想了一下接下来的打算,飞鹰寨几百人,王兴这次只派出四十来人收集物资,剩下的还在肇庆县城之中,吴鉴之打算先把这些人接出来,大家汇合了之后想办法弄点财物暂时安顿下来,然后设法找到船只回琼州。
他眼下根本没有任何雄心壮志,制定的计划也基本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的状态。只想着既然广东无处容身,还不如回到家乡,之前因为赵福来疯狂缴杀绿林人士的时候琼州的确十分危险,大家没了活路才逃亡广东。但现在赵福来已经死了,时间也过去半年多了,琼州在好几路人马手中转个遍,和广东眼下的纷乱的状态差不了多少,他们已经不是主要目标,小心些未必没有出路。
经过赵福来的清洗,许多山寨现在都是空的,不愁无处落脚,而且那边熟门熟路、田地广阔,就算种地也饿不死人。这样细想下来,琼州比广东要强些。但回去的船只这方面是个麻烦,现在已经越来越少有船只出海了,有也是哪一边大势力麾下自己运货的,客船早已绝迹。但吴鉴之心里有个人选,他手里有施和留给他的暗号,可以试着联系施和,如果能联系上,船的问题就不用发愁了。
他把计划拿出来和大家商量,然而这群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不管他说什么都只有一句兴高采烈的话:“全听当家的!”
四日之后,他们在临近肇庆西边坳仔镇附近一个叫做双笋口的小山村落脚了,有两座如同竹笋般险峻的山峰将这小村子夹在中间因而得名,因为离得肇庆很近,此处被来来回回的各路好汉拉锯一般磨了几遍之后,就剩下不到一半的人家还有人烟。另一半的村子荒废破败,原本住在里面的人也不知是逃难而走还是出了什么不幸,房子都空下来了,安置这四十来个人绰绰有余。他们称自己是外地逃难过来的百姓,双笋口的原住民就剩了些老弱,面对这四十来条精壮汉子也不敢深问,就让他们住下来了。
可是没几天村民就觉得不安起来,因为越来越多的陌生人来到这个小地方,开始还是十几个、几十个的来,后来就变成成百几百的来。开始还是趁着夜里偷偷来,后来就变成大白天也陆续有人赶来,村外一条小道都生生被人踩成了大路。
吴鉴之也没想到会成了这种局面!他现在也很傻眼,原本的计划里,他只想把飞鹰寨的弟兄偷偷叫过来就好,还特地嘱咐潘易小心谨慎,偷偷将大家带出来,和占据了肇庆的天王王兴撕破脸皮显然危险的,他们只想回家而已。谁知飞虎峪的和七十二岛的人听了也大为心动,竟然也跟了过来!人一多想隐瞒消息就不可能了,也不知谁来传播,琼州过来的兄弟,不管投奔了谁的还是依旧四处飘着没着落的,不管他们当初是狮子山的还是青竹寨的,不断有人前来投奔,粗略计算了一下,人数已经达到五六千!并且还有越来越多的架势!小小的双笋口根本放不下这么多人,后来的却宁可挤进深山老林、宁可露宿荒野也不愿意离开。
开始吴鉴之还不管,后来有些人在村里做出些顺手牵羊偷鸡摸狗的勾当,被他忍不住劝了一下,这些人很是听话,再不碰村中财物,却也赖上他了。他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蕾丽儿早在琼州时就颇有名气,又看他们缺衣少食,困顿无助,这些天来跑前跑后也不知算帮忙还是添乱,就也被大家叫做了‘狐仙娘娘’,颇受爱戴。
“当家的!”“首领好!”“吴寨主!”随着吴鉴之从村内一路走过来,不断有人站起来向他施礼问好。
这些人普遍面色青黄,附近的野兽野果不够这么多人吃,粮食更是想也别想,他们只能啃着草根等着,这样的状态显然持续不了太久,眼见吴鉴之走过来,大家都站起来满怀希望的看着他,尤其是一些妇孺,那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目光。
吴鉴之望着一眼不到头的人群,心头仿佛压了座山般沉重。抱拳道:“我一直跟你们说,大家不要跟着我!吴鉴之无才无德,担不起大家的托付!我只想带着我飞鹰寨的兄弟回家而已!即便能侥幸回到琼州,后来出路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大家继续留在我身边我也没办法,恳请你们散了吧!我吴鉴之有负众望,实在心中惭愧,但确实无能为力,请大家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