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陈袖从宫里传来消息了,说是日子近了,请殿下空暇时进宫一趟。”
郁祐搁笔,灌了一口参茶吊神。
“什么时辰了?”
“再过半刻钟,便亥初了。”
“不算太晚,备马吧。”
小德看他唇色发白,眼下乌青还未散,便劝道:“殿下,要不明日再去吧,你这快两日未阖眼了。”
“明日还要早朝,众臣参看战报,我至多去一个时辰,快去吧。”
“……是。”
小德推门而出,郁祐趁着间隙靠在椅上小憩,一闭眼,便是谢诏走时的模样。
首战遭袭,险些全军覆没,退军三里暂作休整。
这叫他怎么睡得下。
郁祐缓缓睁眼,透过西窗瞧见外头一轮半月,光亮皎洁,一如从前。
夏日夜里微凉,谢诏总是喜欢抱着他,躺在榻上瞧外头的白月。
“听说山野里的夜月要比城邑里头亮些。”郁祐也总喜欢伏在他胸口,说些不着边际的闲话。
谢诏则抚着他肩头,同他讲自己征战时瞧过的月亮,“北境的大漠里,月明如烛,夜里行军也不怕瞧不见。”
“我还没去过北境呢。”
“你若想去,我们便去。”
“那待这社稷安定,你我都赋闲在家,你带我去瞧。”
“嗯。”
“还要去西边的藏名山,和谷江,再去东海处寻那仙山鲛人。”
“好,都去。”
……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春闺梦里人,无定河边骨。少时读来不过如此,而今才觉悲戚。
郁祐不怕,只觉得有些可惜。若大周国破,北齐南下,他会后悔离城那日没能多瞧谢诏几眼。
宫中,偌大的寝殿只燃着几只烛火。
裟银未梳发髻,裹着厚实的袍子,坐在美人榻上,窗外的夜色发愣。
她已没了从前灵动娇媚的神态,眼中只剩落寞混沌。衣衫宽大,却也能瞧出她高高隆起的小腹。
稍稍转身,系在脚腕上的铁链锒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来我死期将至。”
裟银看着深夜前来的郁祐,平静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