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婉拒
大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公鸡啼声报晓才渐渐停息,青鸾殿的屋檐,扇形蝙纹瓦当聚集水滴,像那泪珠似的滴滴往下垂落,砸在滴水石上蹦出丁点儿水花。
一名年长婢女领着两个小丫鬟候在殿外,听得殿内传出两声咳嗽,“宫主万安,请准许奴婢入殿伺候。”
沈若君熬夜一宿,此时正摇摇欲睡,听门外声音耳生,问道:“明月呢?”
“回宫主,姑姑昨晚淋了雨,受了风寒,发着烧卧床不起,她怕染给宫主,所以安排奴婢前来伺候您。”为首的婢女脆声回答。
“嗯,进来吧。”
“这是什么?”
“奴婢们刚到殿外候着,便看到地上端端正正放着这枚白玉,看着白玉极佳,窃以为是您遗落在此,便自作主张捡了回来。”那婢女回禀道。
花梨木雕花的四方高脚桌,上头覆着云纹织锦,金丝描线上躺着一枚白玉,垂着淡蓝色珠穗,一看便知不是俗物,她们谁也不敢贪为己有。
沈若君黑沉着脸,目光盯着那白玉似是生了根,胸前起伏逐渐剧烈,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来人,把影子叫过来。”
夜影垂首跪在青石地上,一身黑衣,长发束冠,挺腰直背等候调遣。
然而……
自打沈若君一大早把他叫进青鸾殿,就把他晾在一旁。
夜影跪在地上看着沈若君慢条斯理食用早膳,午膳,晚膳,偶尔会向他投来半寸目光,带着莫名其妙的怒气,又或者在他偷偷看他时,狠厉剜他一眼。
有道是君心难测,大病初愈跪了整整一天,他真有些跪不动,腰背微微放松下来,余光偷偷瞟向正前方,那人坐那儿一天,腰肩竟没有丝毫松懈。
在他的记忆里,这些年来宫主除了练功,大半的时间都耗在那桌前,像一盏油灯,那些奏报是灯芯上的火焰,熬着他,似乎要一直这般到油尽灯枯。
天色将暗,婢女们穿梭殿内,手持火折逐个烛台掌灯,烛光将大殿照耀如昼,殿前伺候的婢女丫鬟都一一退下,大殿之上只剩他们二人。
沈若君处理完最后一道密折,方才搁笔,低垂的双眸缓缓睁开,脸色比之前更为黑沉,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夜影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眸,也不敢抬头。
他对他就是这样,不论江湖中的嗜血杀手影子有多狠厉,在这个男人面前的影子始终如绵羊般乖顺。
沈若君款款起身,带动着衣裳簌簌轻响,他移步走向那高脚桌,捻起那枚白玉在手中摩挲,俯视夜影。
夜影微微一愣,那白玉怎会落在宫主手里?
“你半夜三更冒雨来青鸾殿,就是为了还这枚玉佩?”没等他细想明白,沈若君拿着玉佩坐在交椅上兀自提问。
昨夜三更,沈若君正在看一则关于衢州密报,欶欶不停的雨声夹杂着轻微的脚步声,起初他也是没有听出来,只是那脚步停在殿门口,站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想不发现也难。
十多年的陪伴,他知道那人是影子。以前影子不当值的时候,但凡自己通宵达旦处理要务,他便经常守在殿外,但他从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有些厌烦。
而昨晚,他内心会因此感到安稳,有种难以名状的喜悦,只是那份喜悦,在早间见到那枚白玉时,却化为了灰烬。
面对他的问话,夜影颔首脆声回了一句:“是。”
那不假思索肯定的语气,让他想上前甩他两个耳光,但他没有那么做,而是将那手劲捏握成拳在广袖中嘎吱作响。
脸色陡然黑沉了下来,“你就这么看不上它?”
夜影急忙解释,“宫主,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