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追妻
玉璃子见夜影说话毫无顾忌，别人家死了儿子，他怎么能这样问，这明显是揭人伤疤，便从中打断，“影子，你这样问江掌门，实有不妥，我看你似乎没有休息好，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夜影看了一眼玉璃子，也不想他为难，便淡然回道：“嗯，告辞。”
说完他转身离开，迎面却碰上匆忙进门的江万钧，他身上穿的也是淡青色道袍，两人擦身而过对视一眼，均是冷淡的样子。
十多年过去了，夜影仅凭一眼便能认出他，原因在于江万钧的左脸有一条长达三寸的疤，江万钧跟江月眠年轻时十分相像，那道疤痕让那张英俊的脸有了瑕疵，也为江万钧那阴郁的眼神抹上一层狠厉。
夜影微微放慢了步子，听到身后的江万钧说：“爹，孩儿将巫医派的人请上山来了，让他们掌门人给您诊脉瞧瞧病吧，兴许还能有法子治好。”
江月眠病了？夜影停了下来，想听听他们继续说些什么，却被江万钧示意自家弟子催促出门。
母亲临终前曾嘱咐，不准替她报仇，不要恨江月眠，好好活下去。
自己可以不报仇，可怎么能做到不去恨那个男人，就是因为他，母亲才死的，被人架在火堆上活活烧死的，而那个男人连看都不来看母亲最后一眼。
如今江月眠不过才五十岁，却病入膏肓，想来也算是报应，夜影出了天心阁兀自向安排的住处走去。
崇真教是个极为古老的教派，教条例律跟山上的建筑一样都是一板一眼，周周正正，如今门窗各处都挂上了红绸，让人看了倒觉得极为不搭。
夜影自小生活在这，对这里熟悉的很，穿过几条笔直的青石板路，便到了客房。
合衣躺在床上，好看的双眸盯着楼板，那木板上的年轮纹理，像波及开的一圈圈水纹，脑子不停地在想着一些往事，却在不知不觉中，因为太过困倦，慢慢阖目睡去。
最近他总爱做梦，这次也不例外，只是出现在梦中的不是沈若君，而是一片耀眼的火光，母亲在火光中冲他微笑，那双比他还美的眼眸，带着十分的不舍与怜爱。
在一旁围观的是崇真派的众弟子，其中有一直以来视他如己出的江无修，是江月眠的师兄，还有少年时期的江万钧，他们冷漠地站在那里，看着被烈火焚烧的女人，那凄厉的惨叫声，惊不起他们脸上的表情有丝毫波澜。
即使在梦里夜影仍能体会到那些冷漠的眼神，带给他的伤痛。
忽然他发现人群中有个熟悉的面孔，他想去看个清楚，却发现那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他跟所有人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冷漠地看着，就那么看着大火将母亲化为灰烬。
陡然，巨大的恐惧感，化作一阵无与伦比的揪心的疼痛，将他从梦里拽回现实，他狠狠喘着气，目光有些呆滞，贴身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
时隔这么多年，他在心底仍然无法原谅自己，抛下母亲独自逃离。
此时屋内的光线昏暗，似是天色已晚，但却不知是哪般时辰，夜影缓缓起身，揉了揉眉心，想到之前江万钧说的那些话，他鬼使神差般地出了门，去了一趟江月眠的卧房，想远远地看他一眼，但却没有碰上江月眠。
无奈，只得返回自己住处，却发现门是打开的，空气中留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药香，夜影抿了抿唇，脚步放轻了些走了进去。
质朴无华的房间里，沈若君端坐在桌前，貂皮大氅将人裹了个严实，那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见到夜影进了门，只是怔怔看着他，不发一言。
夜影隔着一丈距离停下脚步，单膝跪地，躬身颔首，低声喊道：“宫主万安。”
一如从前那般恭顺，房间里的气氛却因此变得有些压抑。
“你发什么疯？还自作主张跑到这山上来，把我跟你说的话又当成耳旁风了是吗？”桌上那淡黄的烛光散发着微量的热，沈若君冷着脸，没好气地说道。
“属下有错，要打要罚任凭宫主惩治。”夜影低着头闷声道。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冷淡？”沈若君蹙眉不悦道，见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在跟自己闹脾气，便又问道，“难道是因为昨晚没回澜沧苑，没搂着你睡觉？你便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不过是出门见个老朋友，她说她时日无多，想让我陪陪她，就一晚，你就不要跟一个濒临死亡的人计较那么多了，好不好？”看夜影抬起头看着自己，便知道是被自己说中了，旋即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一番。
“原来是这样，对不起，属下知错了。”夜影愣了会儿，略带歉意地小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