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榆更迷惑了,面无表情:“你,让我,跟你们一起补课?”
语调平平,不过的确是个问句,问号巨大。
袁茶以为他介意的是年龄差距,解释道:“我哥说他备的英语课不分年级,裘禧比我高一级也没关系,那……那我想你高三的也可以和我们一道听一听。”
本来要提脚离开的,闻此言又站住了。
分不分年级的可能不是重点。
“你哥给你俩补?”
“嗯,地点在我家,许嬢和我妈都商量好了。”袁茶跟背书似的,口条比刚才顺溜许多,“时间是周一到周五,早上来,周末休息,作业很少,节奏不快,不会太累。”
噼里啪啦那一长串词儿裘榆没听进耳朵。
累不累的可能也沾不上关键。
裘榆:“谁叫你来跟我说的?”
“……啊?”
袁茶卡壳,她的演练稿里拟漏了这个问题,没接上话。
裘榆神色寡淡,看着她,不是非要得到回应的姿态。
手心的烟早被折断了。
不合口味的东西早迟要丢,他低着眉眼状似思考,于是将烟丝在指腹间慢条斯理磨碎,一点一点洒进店前的垃圾桶。
“裘榆哥……”她深吸一口气,重振旗鼓。
再抬头,裘榆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袁茶看不懂他这种不像笑的笑,紧接着听见他说:“知道了,我考虑考虑。”
后来袁茶看他混入人群不见踪影了,才拍拍胸口,自言自语,裘禧,你这哥,好难相处。
这儿一片住宅楼,二层往上数是供人居住,一层则全腾出来做商铺。卖菜卖肉,卖花卖果,养生禽售海鲜,粉馆儿面摊儿,理发所按摩店——凭以顽强的生命力,他们硬生生从两排犬牙相错的居民楼中间凿出一个小型菜场,挣扎出一条蜿蜒曲折的闹市。
裘榆家住这条街末段,此时他垂着眼皮自顾自往前走。
——人的脚力真能大到把水泥路搞出千万个坑洼吗?
——这日头差点可以把裤裆里的蛋烤熟,但为什么永远晒不干这条街上地面的水?
水雷街的两大未解之谜,裘榆今天仍然在努力破解。
巧不巧,一盆水倏地抛出来,砸在即将下脚的砖面上,溅湿裘榆半截裤腿。他瞥朝旁边,水从圆滚滚一个大铁锅里来,锅是用来放热水拔鸡毛的。
现在空了,剩几撮黑黄色的毛沾锅边。
他并不计较,习以为常,脚步一秒没停,专心看路,跨过那片污地,开口嘲道:“我这刘姨,看着年纪一大把,走路都费劲,手上力气倒是半点不输。”
声音不大,语速快,等人勉强抓到话尾,抬眼看,裘榆早走远了,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