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张图片还是夜,昏黄混雪白,日期在裘榆离开的第四天。裘榆讲:袁木,这里今天下雪了。
袁木的身体软在床里,他觉得自己是从心脏开始融化的。
许久,手机在胸口振动,牵起一片酥麻,袁木不觉。直到铃声渐强,他蒙在眼上的手臂才放下来。
袁木的移动电话其实用来接打电话的时候很少,所以他对来电铃声和来电显示都很陌生。“裘榆”两个字明晃晃的,在屏幕上跃动。跃动得强势,鼓动化成糖水的心脏重新恢复知觉。
袁木用力揉一把眼睛,按绿键接通时短暂地祈祷过。这么晚打电话过来他很怕是出事。最好是裘榆那个人在发神经。
通了,空白一两秒。
“喂。”裘榆的声音传过来,慵懒、镇定的,应该也是躺着。
怪,听起来他也是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袁木张嘴呼了一口气,没有接话。
“舍得开机了?”
“喂。”袁木吞回那口气,说,“对,之前关机,前几天一直没电,今天才打开。”
“我后来猜的也是这样。”裘榆说。
袁木纠正自己的话:“是刚打开。本来打算问问你比赛怎么样,结果突然看到你拨过来,巧得吓我一跳。”
“巧?”裘榆比他坦然,“不巧。我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打给你。”他说着笑起来,“不过今天听到嘟嘟的接线声,第一下我好像也有点被吓到。”
“打给我?干什么。”
裘榆说:“记录你哪天才能记起开机。”
袁木失语,沉默那么一下,说:“是不是有病。”却和他一起笑了。
裘榆忽然直指他:“你的声音好像感冒。”
袁木撒谎:“是有一点。”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没等到裘榆的回答,电话的那头突闯进一串气氛快乐的喧哗。杂乱的脚步、少年少女的笑闹,还有人不先叫裘榆的名字,直接说:快起来,我们打包了夜宵。
“等一下。”裘榆说。
不知道是对谁,于是袁木没有说话。
门锁的咔哒声响过,喧哗消失,裘榆的说话声变得清晰又空旷:“袁木。”
“嗯?”
“我后天回来。”
“哦——好。”袁木说,“你现在是——”
“厕所,坐在马桶盖上。”裘榆说,“他们太吵了。”
袁木替换褒义词:“是热闹。北京和重庆有时差吧。”
裘榆笑得咳嗽,想看袁木说这句话的神情。
裘榆说:“那是他们今天去逛天安门长城和北大清华了,刚回来。”
“你没去啊?”
“没。”
“怎么不去,待酒店里多无聊。比赛累了?”
“去了肯定也无聊。”裘榆仰着头说,“我想留着,和你一起看。”
后半夜,静得像城死了。袁木夹着烟靠在窗沿,一直回想裘榆直呼他的名字的时刻。袁木、袁木、袁木,袁木的骨头就是这样被他一天一天地喊脆了。今天他又叫——“袁木”,诱惑他,害他又说一次“好”。
第一百遍想那天裘榆在临行的大巴上——
一起去北京。
他怎么想到的?
简直是天才。
真月亮在泪眼里更美,盛在眼眶中银水似的漫开。
袁木看着它,宽容而感激地想,你要坠便坠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