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叙哀嚎一声,将斗笠带上,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那一张红润的笑唇,“长的好看也不是我的错呀~我说爷,你说你怎么就带我一个人出来呢,明知道我驾不好马车的呀!您带着青峰啊,再不行带着温林呀,只带着我一个,万一遇到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呢。”
“你是本王侍卫统领,还是本王永安王府的云麾将军,现下你和本王说遇到事情你解决不了,你说,本王要你何用?”萧淮安不耐地将人用扇柄怼出去,“赶紧的,爷困了,要回府睡觉。”
“别说您困,我这困的眼睛都疼。”颜叙抖开缰绳,驾着马车缓缓地向永安王府所在的南城走,一面还忍不住念叨:“爷您这也真有耐心,元忍和尚念叨一会儿我听着就头疼,您这一呆就是大半天的,也不嫌弃他絮叨。”
萧淮安倚在软垫上,合上双目,眼球在眼皮子下翻了一圈,被颜叙逗笑了。他自己就怪能絮叨的了,一个人能从天明说到深夜不带喝一口水的,这会儿还偏要说人家元忍絮叨,还生怕他听不到一般特意加了内力。颜叙这没自知之明的德性,二十几年如一日,他还真是不得不服。
不过,说起元忍呢。萧淮安不自觉地又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元忍的那年,元和二十四年,他五岁,他弟弟两岁,作为元和帝最爱的皇长子,那个年纪本该是最任意妄为、无忧无虑的,但他却被迫收起所有的童稚早早老成,护着自己照顾弟弟,因为他们没了母妃。也就是那一年起,他开始频繁的去普渡寺听经。
大楚人多尚佛法,普渡寺是大楚的国寺,住持方丈渡厄是大楚国宝级的法师,能常去听他讲经的大都是皇亲国戚,当然这里面也要看是否有佛缘是否能入得了渡厄大师的法眼。而当前整个大楚皇室,有这份尊荣的只有淑贵妃和她的长子萧淮安。淑贵妃笃信***精通佛法,与渡厄大师是忘年好友,萧淮安是有慧根的,三岁起就和母妃到渡厄大师处听经。那时他只是单纯的觉得与母妃在一起听那些经文很有意思,陪母妃一起礼佛的时间很安静,他想,也许和母妃一个信仰能和母妃谈经论道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三岁启蒙,四岁字还认不全的他拿着母妃总看的那本佛经,认认真真一笔一画的抄写,想要作为生辰礼物送给母妃,那本佛经很厚,他断断续续地抄了一年,抄的是什么内容是什么名字那时的他理解不了也认不全,是涅槃经还是金刚经?亦或是别的什么经书吧?现在的他记不得了。等他终于抄好后,那本满是稚嫩笔迹的经文却成了他母妃的陪葬品。
那一年,他住在普渡寺三个月,每天都跪在佛前,不是在祷告,而是死死地盯着那些宝相端庄的佛像,一遍一遍的在心里问,为什么他一辈子吃斋行善的母妃会被害死?不是说佛祖慈悲为怀吗?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为什么他母妃会惨死呢?
他不哭不闹不悲不喜,渡厄大师无法开解他。直到初雪落下,渡厄大师领着传说中的佛子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是孩童时的元忍,又瘦又小,即使裹着最小的白色的僧袍,也显的肥大,像是偷穿了兄长衣服的幼弟。从挽起来的袖口露出的手腕手掌细瘦伶仃,一副被饿了许久的可怜样,丝毫没有长大后的精致出尘,显眼一些的就是额间的金色莲花和那一双仿佛看透尘世丑恶后无悲无喜的平淡悲悯的泛着金的双眼。那日后,萧淮安一年没有再踏入普渡寺,等再踏入普渡寺后,最受元和帝宠爱的大皇子萧淮安和饱受僧侣们推崇的佛子元忍成了至交好友。
颜叙见萧淮安没理自己估计是小憩了,压低了声音自己同自己念叨起来。直到进入了西市,颜叙被熙熙攘攘的人群,亮如白昼的灯火恍了神,才懊恼地一拍脑门,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节,西市又聚了这么多人,真是恨不得整个皇城的人都来凑热闹。大楚的皇城非常大,人口众多民族融合。皇宫在东,皇亲达官住南城,西市经营各种营生酒楼客栈书肆布坊古玩,通宵达旦热闹非凡,每到各式时节时才叫人山人海,摩肩擦踵,盛况异常。因此,皇城又被称为盛景不夜城。
萧淮安喜静,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尤其不乐意进入这西市。颜叙也讨厌西市,按理来说他那爱闹腾的性子应该和西市很搭,但谁让他有一张大楚第一美人的脸呢。大楚民风彪悍开明,皇城中更是定居很多异族异国人,性情大都是活泼热情。颜叙被塞罗帕掷珠钗,偷赠小情诗的次数真是数不胜数,这样的后果直接导致了他总是被温林赶出卧房,扔进莲花池洗不小心沾了一身的脂粉味。所以要让颜叙无事踏入西市比划花他那张金贵的脸还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