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元初十二年的十一月,入冬的第一场雪,本不是很大,但是一夜的飘零,到了早上也是满地雪白,晏商曜看着自己身前举着伞的小太监,垂眸沉思,不知想到了什么,步伐有了一些些的变化。
“五皇子,慢些,这路有些滑,别摔了。”吴林小心的扶着晏商曜说道。其实五皇子的年岁早就该去承学阁读书了,只是之前如妃宠爱,一直都是留在自己身边教养,这几年如妃身体不好,晏商曜更是寸步不离,直到如妃离世,这入学之事才算彻底定下。
推开承学阁的门,举伞的小太监退下,晏商曜本想转头看去,想了想却只是抬手拍落了肩上的雪花,用余光看去,那个小小的人儿果然正站在那处看着自己,眼光中流转的是前世的自己不明白的光。
直到这刻晏商曜才发现,其实很多的事情自己都是记得的,为何曾经的自己以为从未在意过呢,亦或者这些是他不在了之后,自己再慢慢的回忆起来的?
这一世从出生开始,晏商曜就发现自己带有前世的记忆,本来他也不甚在意,但是当发现这一世和上一世一样之后,晏商曜便有了更多的时间来回忆前世。
前世晏商曜是寿终正寝,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但是有一个人在追忆过去的那段回忆里若隐若现,一旦想起便有些不可收拾。那便是言卿,前一世自己的侧妃,死在了狱中,被草席裹尸扔在了乱葬岗。
前世的晏商曜压根没有把这件事放进心里,别说自己和言卿没有半分感情可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算是相敬如宾,挡在了自己前进的路上,也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
在言卿死后的若干年,晏商曜在自己的书房翻到了一本诗集,而那诗集中隐蔽的收藏着言卿对自己那无法言说的心意,直到那一刻晏商曜才觉得,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可能自己便是误会了,而这误会也毁了言卿的一生。
“五皇子,先入座吧?”吴林看着晏商曜小心的说着。
晏商曜点了点头,坐到了位子上。前排都是皇子的位子,后面则是一些勋贵子弟和京官中比较出类拔萃的子嗣。
言卿算是这些人中比较特殊的,因为他的身体和旁人不同,玉人之身。
言相和夫人是青梅竹马之情,就算成亲后一直没有子嗣也没有纳妾,好不容易在言相三十五岁的时候夫人有孕,却死于难产丢下了襁褓中的孩子,而这个本来被大家看好的独苗,却在满周岁的时候被查出是玉人之身,玉人之身则必须嫁人,可以受孕,却没有办法使女子生育。
在早些年战事频繁的时候,很多穷苦人家也就不想着娶媳妇了,男子毕竟还是可以干活的,虽然有孕比女子难些,却也能减轻不少负担。等到天下大定,玉人渐渐的连穷苦人家都不太愿意娶了,毕竟但凡有点条件的,还是愿意娶个女子回家,温香软玉岂不快活。这也造成了很多家庭就算有玉人出生,也是早早就想办法处理掉,以至于玉人便越来越少,按说玉人一般都会由玉人生出,普通人生出的概率极低,却没想到言相的夫人留给他的唯一一个儿子居然是玉人之身。
言相的孩子按理来说肯定是要走仕途的,但是玉人之身又注定了言卿必须嫁人,仕途便走不得,但就算这样,言相在学识上也没有耽误言卿,还是让他和大家一起学习,毕竟玉人的身子在初期未来之时和男子并无什么区别,再加上言相的身份,也没人敢随意的欺负了言卿。
晏商曜正想着,突然眼前一阵黑墨闪过,紧接着就是砚台摔到身上的痛感。
“哎呦,言公子这是怎么了?”吴林赶紧上前把砚台拿起来,上下打量着看有没有伤到晏商曜。
又来了,上一世也是这般,第一次见面便将墨汁泼到了自己身上,所以在晏商曜的心里一直觉得言卿是讨厌自己的,从第一次见面便讨厌。却从没想过,这只是不懂事的孩子,不知道怎么接近自己心中喜欢的人罢了。
晏商曜想了想,上一世自己是怎么做的?似乎是默不作声的便坐下了,示意无事赶走了言卿。看吧,那么久远的一件小事,可是现在却还依旧想得起。
“道歉。”晏商曜看着眼前刚到自己胸口的人儿,再有两个月晏商曜就快满十一岁了,若是没有记错,言卿应该是元初五年三月出生的,现在八岁多点吧。
“我不是有意的。”声音虽然稚嫩,但是却有些倔强。
晏商曜在心里笑了笑,毕竟是言相唯一的子嗣,确实也是被宠坏了,面对皇子还能这般说的人可不多。
“可是这衣服我甚是喜欢,你就这般弄脏了怎么办?”
“我……”言卿其实有些无措,昨日父亲特地说了,这五皇子不能随意招惹,虽然母妃已经离世,但是外公是成安公,舅舅也手握重兵,是朝中不可随意得罪之人。言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那么冲动的故意推倒了他书桌上的砚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