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留神,半坛子酒就进了宗锦的肚子里。
他身上都暖了起来,脸尤其烧得慌。想不到这酒,劲儿还挺足,往常他两坛子下肚都不见得会脸红。宗锦一边嘀咕着一边心情大好地跑到水井边,提上来半桶水灌进酒坛里。
“老子死了你就这么高兴,那老子请你喝假酒。”他抱着坛子晃了晃,笑眯眯地自言自语道。
安静的庭院,宗锦仍穿着他单薄的白衣,摇摇晃晃地往更深处走。
赫连恒的住处好认极了,穿过中庭后便只剩两间屋,只有一间亮着光。宗锦走到门边,得意地出声道:“来给主公送酒来了。”
“进。”
里面的男人低声应允,他便大大咧咧地推开了门。这屋里只点了一盏灯,火光跃动着照着茶几桌椅;而另一端,大开的窗台上,男人倚着窗棂,手里握着象牙制成的酒碟,正望着外面深邃夜空慢慢饮。
他脚边空坛七零八落,好像已喝了许多。
这是赫连恒吗?怎么跟他以前认识的赫连恒不太一样?
战场上与他对峙的赫连恒,战甲披身,发冠高束,虽然比不上他尉迟岚的丰神俊朗,倒也算是相貌堂堂。
而现如今他眼前的赫连恒,只着一件深紫的单衣,长发散在身后如漆如墨,面色苍白,眉头微蹙。
宗锦抱着他的特制假酒,歪着脑袋犹豫了好一阵,才踏进屋。
醉酒时的眩晕感也在此刻加重,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好像喝醉了,就那么走到了赫连恒身旁。
赫连恒并未多看他一眼,只是自然地递出了酒碟,示意他倒酒。
他跪坐下来,紧盯着眼前的酒碟发散成两个、四个、六个……等等,男人喝酒还用碗吗?那也太不男人了吧?
见下人久久没有动作,赫连恒这才转过头,面色微愠:“你在磨蹭什么……是你。”
他记得的,早上送来的贱籍小倌。
名字还写在衣襟上,叫宗锦。
只是此刻的宗锦和早上的模样已判若两人——他脸色潮红,死死盯着赫连恒手里的酒碟,眉间皱出川字,眼神凶恶得要命。
片刻后,宗锦终于有了动作。
他倏地一巴掌打掉赫连恒的酒碟,猛地将手里的酒坛推过去,直接推进赫连恒的怀里:“是男人就用坛子喝,别磨磨唧唧的。”
“……”
——他这是,喝醉了?
赫连恒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与那人的相似;只可惜,除了眼神,宗锦和那人没有半点相似。
这是必然,那人已经死了。
见赫连恒迟迟不喝,彻底失去神智的宗锦龇牙咧嘴的更不耐烦了:“你喝不喝啊,你不敢喝吗?是怕老子下毒杀你吗?废物。”
他骂完,又将酒坛从赫连恒怀里抢了过来,自己仰头咕咚咕咚开始灌。酒从他唇角溢出淌下,打湿了他的脖颈,沾湿他的衣襟。还没等赫连恒说话,他又仓促停下,伸着舌头骂道:“这什么玩意儿啊,假酒吧?掺了几斤水啊……”
像,十足像。
赫连恒本就喝得六分醉,此刻越看越觉得宗锦一举一动都和那人如出一辙。
一样的嚣张,一样的狂妄。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手掌缓缓贴上宗锦细滑的脸颊。对方迟钝地看向他的手,好像很不服似的,也朝他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脸。
赫连恒轻声问:“你是谁?”
“嗯?”宗锦说,“老子……是要你俯首称臣的人……”
说罢,他的身体不知怎么的,好像和意识完全剥离了般,热得难以言喻。他不由自主地欺身过去,靠近赫连恒:“你在这里喝什么闷酒啊,你不该高兴吗?”
“……我高兴什么?”
“高兴你的死对头死了啊。”宗锦反而不高兴地嚎起来,拎着酒坛晃荡,“然后你就可以从御泉进不萧山,尉迟家一团糟,现在皇甫肯定想吞掉商州和渝州,无暇顾及你……”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阵,仿佛是因为动了脑子,头晕得更厉害,几乎控制不住地往前倾。
然后便一头栽进了赫连恒的怀里。
“……你死了我怎么高兴,”赫连恒哑声说着,竟顺势接住了他,“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二人像是交谈,可却又谈得风马牛不相及。
赫连恒搂着身形有些娇小的宗锦,搂着他孱弱的肩,在醉意朦胧中剥下他的衣衫,露出白皙的肩头。谁知宗锦忽地暴起,一下从他怀里挣脱,迅猛地将上衣拉开:“来啊,是男人就利索点……”
“……这可是你说的。”
【作者有话说:说白给就白给,清纯不做作的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