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尉迟府那么远……”赫连恒道,“好大的手笔。”
“这可是久隆,可是尉迟家的地盘,”宗锦忍不住勾唇,“论兵力赫连是厉害,可论有钱,尉迟才是最富庶。……所有人,火把熄了,就堆在佛像旁。”
五百人遵照命令行事,周围霎时变得漆黑。
宗锦吹亮自己随身带的火折,第一个跳下暗道。须臾过后,暗道里冒出光;宗锦探头往外,勾了勾手:“来。”
赫连恒便想也没想地跟着下去。
——在轲州时,宗锦下定决心后,便告诉了赫连恒,尉迟家的暗道。前次他们在久隆时,见过了从尉迟岚书房一路通到尉迟陵园的暗道;他以为还是需要想办法进了久隆城,才能实行后面的计划。男人全然没料到,蜈蚣山上竟然也有暗道。
这暗道看起来便已存在了很多年,地上都是积年的灰,好似也没有蛇虫鼠蚁出入。暗道两旁每隔一段便有油灯,先前的光亮正是宗锦点亮了最靠外的两盏灯。
五百人一个接一个地跟进暗道中,宗锦一边走一边点灯,替后面的兵士照明。
赫连恒走着走着,赫连恒突然疑惑地问了句:“狡兔三窟?”
宗锦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咧嘴笑了笑:“你还挺聪明的嘛。”
“所以……”
“尉迟家一共有三条暗道,菩提庙,陵园,和久隆界碑附近的荒井。”
“这些事说与我听……”“你人都是我的,”宗锦用只有他们俩能听清楚的声音道,“几条暗道而已,有什么关系。”
赫连恒亦跟着笑:“从东廷回来,你乖巧了很多。”
“乖巧个头!少乱用词。”宗锦说,“所以,若是三家围剿真的打进了久隆,尉迟岚也不过换个地方从头来过而已。历代家主死之前都会将暗道的具体位置告诉下一任继位者……所以谋权篡位的,是活不久的。”
——
尉迟崇一觉睡到了丑时才醒,侍从倒是机敏,早早地安排厨房温着汤羹,好让尉迟崇醒来时便能享用。
他倒确实饿,前一天被军情和难产折腾得心力交瘁,东西也没顾上吃几口。现在孩子已经平安降生,司马太芙也没有性命之忧,他的心放下了一半——另一半还被秦关的事给攥着。
他一边喝汤,一边还得看在他睡着之时送过来的好几封奏报。
秦关的战局还算稳定,赫连军兵马少于联军的总和,虽然暂时没显露颓势,但撑不了两日,赫连必定会败。
司马家发了急信来,一问司马太芙如何,二问为何司马太朔会被敌人暗杀。
这信本该交到司马太芙手里,但尉迟崇再怎么蠢笨,也知道尸首发还黔州之后,司马家必定会来兴师问罪;他便早早知会了手底下的人,在司马太芙出月之前,所有的消息都须得瞒着,只能交到他这里来。
他这一觉就睡到了八月初三,再有一天便是千代戎的丧仪。
这事定然要去,不去就是谋反。
“……你去备好车马,天亮就出发去天都城。”尉迟崇安排道。
“可是,现在秦关还在打仗……”“那不走秦关不就是了,若是不去……那就是不给皇甫淳面子,还违背皇命。”尉迟崇说着,端起碗将剩下的汤羹喝掉,“你不必跟着了,我去兄长的书房看看。”
“是……”
若不是孩子出世,他抓心挠肝地想给孩子取名,他绝对不会进尉迟岚的书房。
或者说,自去岁哥哥离世后,他就只进去过一次,还是为了拿族中一些重要的东西。按理说,那间居所并非是尉迟岚独有的,而是历代家主都用这间书房。在尉迟岚之前,便是他们父亲;而现在尉迟崇继承了家族,却不敢住进去。
——他光在站在门前,都心里怕得很。
明明兄长之死不是他所为,明明那人死了都一年了……他就是怕,怕得厉害。
尉迟崇在那间房前站定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踏入。
里面的陈设还跟尉迟岚在世时一模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墙上挂着“我即大义”的字画,壁橱上摆了好些漂亮的摆件。就是那把尉迟家的世代传下来的丛火刃失窃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内室,灯也不敢点,只敢借着窗外的光找族谱。
他才翻到族谱,正准备赶紧离开;安静的房里突然冒出“噔”地一声轻响。
尉迟崇倏地回头,室内什么都没有。
好巧不巧,从他的位置回过头,正对的便是墙上尉迟岚的亲笔字画。
——该、该不会是……闹鬼吧?
正当他冒出这念头而胆寒,那字画之后,墙壁之内,又传出一声仿若叩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