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尉迟支持,他兴许还有所顾忌;没了尉迟,司马可是连御三家都排不上的……小门小户。”“你!……”“我并非要司马与我联手,”赫连恒忽地抬眼,直视向她,“是要司马臣服于我……湖西已经这么选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司马太芙不明所以:“你说的臣服……何解?”
“若是我能顺利将皇甫淳击溃,千代皇室自然是要退位的。”男人口吻平常,“而我赫连掌权,第一件事便是废黜分封诸侯,从此呈延国境之内,只有皇权,没有其他。”
“你未免想得太美……”司马太芙道,“这对我司马没有任何好处……”
“好处当然有,你们不为诸侯,仍为大家,世代传承,可千古不朽;若你们要做诸侯,就是和赫连为敌,即便赫连战败,皇甫也不会真的将土地双手奉与你。”赫连恒道,“要知道,千代皇室为何衰败?正因为权利分散,兵力空虚,才会空有皇室之名,只能靠着诸侯间的内斗勉强维持平衡。……你觉得皇甫淳那样的人,会允许自己走千代皇室的老路么?”
话说到此,司马太芙背后的衣衫都湿透了。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因为气不顺而猛地咳嗽起来;这一咳简直快要了她的命,好像随时都会因为喘不上气而死去。
赫连恒也不催促,就安静看着,等待她的回应。
好半晌过后,司马太芙才勉强开口:“……那,那你要我们司马家,为你做些什么……”
“什么都不做。”
“什么……”
赫连恒道:“什么都不做,就够了。”
“你的意思是……”司马太芙道,“不萧山的联军已经在战,我也无法下撤令……你的意思是不管皇甫淳再给我什么命令,我们都……”“都当做不知即可。”“……”
“什么都不做,就能得了最大的好处,这不好么?”赫连恒再道,“想想乐正、雍门,还有过去的中行与左丘。要争就要担负风险,不争方可一劳永逸。”
其实都不必赫连恒这样跟她把话摊开了说,她在昏迷中知道是赫连秘密潜入了尉迟府,便已经心中有了个大概。
皇甫与赫连相争,来得好像很是突然,可却是谁都不意外的局面。
过去还有尉迟岚这一号人物,御三家面前可维持平衡;尉迟岚死后,皇甫和赫连便是谁赢了对方,谁就可夺得天下。千代戎的死只不过是个契机罢了。若没有和尉迟的联盟,正如赫连恒所说,司马家在诸侯争雄中能算什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庸之辈而已。
“……好,我以司马家家主之名,”司马太芙慢慢坐直了身体,即便虚弱得厉害,仍朝着赫连恒认真地躬身低头,“愿臣服赫连之下……你可以把我的孩子们还给我了。”
“这个暂时不行。”
“为什么?!”
“自然是用来威胁你。”赫连恒笑着道,“我不信任你,你也不信任我,威胁反倒比疑心对方来得更方便。”
“赫连恒……你这么做……未免太无耻……”
“是么。”该说的赫连恒已全部说完,他再度掀开车帘,起身出去,“我们会亲自护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
男人说完便出去了,不给她再多问一句的机会。
但司马太芙知道,赫连恒绝不会是闲来无事特意送她归黔;现在这支名为护送、实为胁迫的队伍,必定是去黔州还有何事要做。
这么想着,她体内血气翻涌得厉害,小腹疼痛不止,手脚也完全使不上力。
她理智上知道赫连恒没有必要骗他,尉迟崇大约是真的已经死在了他们手里;可感情上,她仍有些期盼,期盼赫连恒所言真假掺半,只是兵不厌诈而已。
司马太芙费劲儿地挪动着身体,靠近侧面的小窗,掀开帘子往外看。
外面闪光水色她无心多看,只看紧紧跟在马车旁的骑兵,和前后的队列。
他们无一例外,都穿着尉迟家的军服。
司马太芙看了许久,也想了许久,才想明白赫连恒为何要去黔州。那些话、那些利弊,以及赤裸的威胁,都在她的脑子里徘徊;身为司马氏的现任家主,她远没有自己口头答应得那么干脆——能坐一境之主,谁又甘居他人之下?
可她无论怎么想,都饶不过被挟持在赫连恒手里的两个孩子。
要么,舍弃他们,待到回了黔州,那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要么,为了他们,只有安安分分臣服于赫连……
司马太芙重重地叹了口气,最后胸中浮现的,唯有“大势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