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宁殿前。
若是皇帝驾崩,丧仪就会在太辰大殿上举行;千代戎虽未摄政王,还是千代族人,但君臣尊卑有别,便只能在这永宁殿行丧仪。近百位臣下已经披麻戴孝地列于殿前,太后与小皇帝为首,面对着大殿中临时设立的灵堂,和千代戎的棺椁。
太后以及千代家那几个被软禁之人,脸色都极其男人——他们原以为皇甫淳至少会在臣下面前做做样子,却没想到,丧仪大典这么大的事,皇甫淳竟然都不提前过来。眼瞧着时辰便要到了,皇甫淳却还未出现;当着一干臣下的面,分明是全然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皇甫君到——”
一众人等皆回过头,就看见一身白的皇甫淳带着几名随侍,闲庭信步般地缓缓走来。
看见他身上白衣,太后还暗暗松了口气;但仔细看看,皇甫淳的衣襟之下分明还有华服……太后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屈辱地别开眼。
皇甫淳嚣张地从众臣面前走过,甚至略过了千代那几位族人。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略过太后皇上,直接站到最首时,皇甫淳却站定了在太后身侧:“臣来晚了,望太后皇上恕罪。”
“……时辰刚刚好,”太后道,“那便开始吧。”
“是。”皇甫淳微微颔首,站进了队列中。
随之,司仪官在旁敲响青铜罄,扬声念起悼词,将千代戎身前所立之功一一道来;再是群臣叩拜合掌,行三跪九叩,众人齐齐跪地哭起来,只剩下太后和小皇帝还能站着。
而这场上诸人,又哪有一个人是真心想哭呢?
皇甫淳应付地抬手抹了抹“眼泪”,已在等着小皇帝与太后宣诏。
“……戎亲王薨逝,皇上尚且年幼,不可无人辅佐,”眼见时候差不多了,早接到了皇甫淳示下的文官出列禀报道,“还请太后做主,选立合适之人,辅佐君王。”
“微臣以为,皇甫君可堪此大任。”
“臣附议。”
“臣也附议。”
群臣之中立时出列好几人,明明白白地支持皇甫淳。
——饶是没有这些小把戏,太后及一干千代族人也没有第二条路可选。现如今,千代家的金令都到了皇甫淳的手里,手无兵权的皇室,又能算是什么皇室呢?
太后在心里唾骂了一句皇甫淳之无耻,但面上只能顺着群臣的提议往下说:“哀家乃深宫妇人,不懂国政,确实无法辅佐皇帝安邦定国;皇甫君一直是我呈延国肱股之臣,此番戎亲王骤然离世,放眼诸侯,唯有皇甫君可担此大任……”
“太后过誉了。”皇甫淳起身出列,作揖道。
“为了呈延国,还请皇甫君切勿推脱。”太后道,“此先哀家已昭告天下,封皇甫君为新任摄政王;今日戎亲王之祭上,当着众卿之面,另加封皇甫君为淳亲王,世代承爵,守护我呈延国千秋不灭。”
有了亲王的名头,皇甫淳便是名正言顺的“内臣”了,甚至可以说是千代的自家人。
这诰封自然也是皇甫淳的要求,为的是以后能自然而然地……坐上太辰殿的龙椅。此等大事,还必得要在千代戎的丧仪上,方显得他为正道,是顺应太后皇帝之请。
“皇甫淳,叩谢皇上太后隆恩……”他说着,正欲行叩拜大礼。
就在此时,一名皇甫家的侍从身着军服,急忙跑进了丧仪的列队中。
“君上,紧急军情!”
在千代戎的丧仪上,有人擅闯本该是死罪,可在场无一人敢有异议。他们就看着皇甫淳的侍从上前,在皇甫淳身旁耳语了几句。
皇甫淳脸色凝重了几分,道:“大声些。”
“……是。”侍从站直了腰,依言大声道,“赫连军与我皇甫军交战金鸡峰,我方不敌其威势,敌军已到天都城东十里处!”
“诸位,听见了吗?”皇甫淳忽地张开手臂,宽大的袖口带起一阵风,“本王早已发现赫连君图谋不轨,欲率军打入天都城;现我皇甫家的兵士正在浴血奋战,对抗敌军……本王在诸位面前起誓,誓死护卫皇室,定要灭了乱臣贼子赫连恒!”
宫中内侍官敲响了丧钟,钟声响彻天都城,城中所有平民兵士全都垂下了头,为千代戎默哀。
然而却还有乞丐用竹竿敲着地面在唱:
“龙不吟,虎不啸,秋来桃开是妖兆;马无主,车无轮,明辅暗挟为乱臣!”
有平民小声的嘀咕:“那唱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身旁友人更小声地回答:“这还听不懂啊?桃是什么?那就是皇甫啊!皇甫挟持了皇上!他想自己做皇帝!”
“那不是……造反?”
“就是造反!没听说吗,赫连和皇甫好多兵马在金鸡峰打着呢!赫连是要赶回来救皇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