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拼命地听,拼命想让自己清醒过来,终于艰难地听清楚了一句。
这便是撕开了个口子,周边的声音全顺着口子涌进了他的意识中。他仍是动弹不得,可却能听清楚有孩童在哭,外面豪雨不停……还有两个人,就在他身旁咫尺对话。
“赫连恒那样宠他,自然是要好好利用了。”这声音有些耳熟,他定是在哪里曾听过。不过也不需要他绞尽脑汁去回忆了,只稍稍听他们对话的内容,宗锦便知道了——是皇甫淳。
“我来的路上听见战报,北宫门有三千人。”和泉说,“摄政王打算怎么做?”
“我早猜到,就算赫连恒还有什么后招,手里也不会有多少兵马。”皇甫淳的声音离得极近,好似就在他面前说,“不过四千人,他胆子真是大。……即便我们不做什么,四千人又能做多少事,只要拖下去,猫捉老鼠的戏码能上演多久?迟早是会被禁军击溃的。”
“那……”
“他可以留在我们手里当个玩意儿,随时拿出来,随时给赫连一个惊喜。”
他们俩在说,宗锦恨不能此刻从地上跳起来,一刀插在皇甫淳心口,要了他的狗命。
可他做不到,他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好似身体与魂魄已经分割,他控制不了。
正当皇甫淳要和和泉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外头有脚步声逼近;很快第三个声音便加入了:“……禀报王爷!前线传来的紧急消息!”
“说。”
“洛将军率八千飞龙营骑兵回城,路上被司马家的兵马袭击,在长洲边界……战死了!”
“你说什么?”皇甫淳轻声问了句,“洛辰欢死了?”
“是……”“没用的东西!”皇甫淳怒斥道,“让他带人回防,在路上就被人宰了?司马家的人怎么会在长洲?嗯?怎么会在长洲?”
“属下不知……”
“报——长洲紧急军情!”又来一人,小跑着进了大殿中。
“说!!”
“长洲寅兰城被一伙司马的轻骑硬闯,守将元明宪战死!”
“司马太芙是想做什么?!……”
“报!金鸡峰不敌,乐正将军请求驰援!!”
“报——!湖东告破,东边五万大军正从天元湖赶往天都城……”
谁知皇甫淳的脾气还未发出来,又有新的消息递了进来;一切就像是算计好的,一股脑儿的全涌了进来——不,不是像,这就是算计好的。
这就是赫连恒将行军安排得极其严密,每处的动作都要求在定好的时辰开始、在定好的时辰结束的原因。
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在皇甫淳迎接到现在的局面。
四面楚歌,腹背受敌。
“一个二个都在干什么!干什么!没用的东西!司马太芙反水了是吧?这个臭娘儿们竟敢在这关键时候给我添堵,我看黔隽两地的人是都活腻了!!!”
皇甫淳暴怒地骂出来,接着不知是踹倒了什么,发出碎裂的响声。
他气得气喘不已,宗锦却躺在地上听得好爽。
就是要这样,就是要这种局面,就是要让皇甫淳方寸大乱。
可皇甫淳到底是皇甫淳,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你,你去,传我号令,让长洲和秦州的***马上往东,斜插过去,阻截东边的五万人;你,马上八百里加急去秦关,撤军,回防天都城!”
和泉突然道:“……我见南宫门的骑兵都是司马家的衣着。”
有小卒立时搭腔:“对,对,北宫门也是!都说是司马家的骑兵队冲进天都城了。”
皇甫淳疑惑了片刻:“……可此人穿的是尉迟家的军服。”
“我也不知是为何,但大致可以推测……”和泉一边思忖着,一边慢慢道出猜测,“倘若秦关之战开始的时候,赫连恒调拨了轻骑,从秦关下方,绕过眼线,直接进了久隆……再从久隆,进了黔州;司马太芙既然反水,想必是得了好处,或者受了威胁;这支轻骑便可以,以盟友的身份,深入长洲腹地。”
躺在地上的宗锦暗自感叹:这和泉倒是个聪明人,几乎都猜中了。
“久隆是他们想进去就能进去的吗?尉迟崇这个废物!!”皇甫淳长长吐息,口吻稍稍冷静了些,再问,“北宫门的情况呢?”
“我即刻派人去查看。”和泉道,“……你去看看。”
跟着和泉一路进来的小卒连忙点头作揖:“遵命!”
“……这个男宠,能派上大用处。”皇甫淳说,“若是赫连恒当真如此宠爱他,那就……把他挂在宫门城楼上,让赫连恒好好掂量,是束手就擒,还是带着他那点骑兵不得好死。”
被委任去查看情势的小卒一面往外走,一面偷偷地听着里头的话。他刚走出太辰殿,就抓着禁卫道:“你快些去看看北宫门的情况,再来汇报。”
禁卫不疑有他,点点头即刻跑向北面。
小卒转而躲在太辰殿的门外,小心翼翼隐匿身形,探听里面皇甫淳和和泉的对话。
——宗锦啊宗锦,我真是到哪儿都遇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