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瑨扯了扯僵硬的唇角,他倒希望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
那样的话,他此刻不知有多欢喜。
“这么说,我要当舅舅了吗?”墨长渠盯着宫小白的小腹,笑嘻嘻说,“阿姐,我现在好开心,感觉像在做梦。你和太子殿下什么时候……”
“你是要当小舅舅了,但孩子不是太子殿下的。”宫小白打断他,摸着他鼻梁上那道疤,笑着说,“我的事,以后再跟你细说,你且安心养病。”
她隔着被褥轻拍他的腿,“腿伤也不用担心,姐姐会让你再站起来。”
当初爷爷吊着一口气她都能用药池里的水救活,阿渠的腿伤应该也能治好吧。
凤皇突然说:“能。”
宫小白:“……”
你不要突然说话吓我一大跳。
自从回到这里,凤皇总是会冷不丁出现在她脑海。他要是嫌玲珑塔里太闷,完全可以出来玩啊,为什么要吓她。
宫小白暗暗叹口气,取出药让阿渠服了。
墨长渠本来就是靠意志力强撑着,想要看姐姐一眼,现在人见到了,说上话了,他再也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
门轻轻关上,宫小白走了出来。
太阳落下,天边绚烂的霞光一同收了回去,天色黑沉沉的。
她缓步走在回廊上,见到了想念已久的至亲之人,她发现自己更难过了。
这七年来,她因为有宫烨的宠爱照顾,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还拥有疼爱她的家人,关心她的朋友。可她的母亲和弟弟,过着七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身上遍布伤痕,瘦得皮包骨,她的弟弟,双腿废了七年。七年前,他十一岁不到,一直照顾着病弱的母亲。相比起来,她做了什么。
贺兰瑨递过去一方锦帕,“怎么又哭了?”
他才体会到,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他跟她相识了三年,何曾见她流过一滴泪,这一天一夜里,她流泪的次数,他一只手都快数不过来了。
贺兰瑨扶着她回到厢房,府里的丫鬟准备了膳食,摆在桌上,屋内鲜香四溢,菜色鲜亮,让人很有食欲。
能看出做菜的人费了好些心思。
大抵是贺兰瑨特意吩咐过,大部分都是她以前爱吃的菜。这么多年过去,他居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宫小白坐下后,贺兰瑨顺手帮她把披风解下来,叠起来放在一边,先盛起一碗汤,放在她面前。
“其实,你不用亲自做这些。”宫小白淡淡地说。
她哭过很多次,嗓子有些干涩。
贺兰瑨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把勺子放进碗里,“先喝点汤。”
“贺兰瑨。”宫小白身心疲惫,不想跟他周旋。
“吃完饭再说好吗?”祈求的语气。
宫小白无奈,端起碗,刚喝了一口汤,全都吐了出来。贺兰瑨吓得连忙轻拍她背部,让人将那道鲜嫩的豆腐青菜汤撤下去。
知道她吃不进东西,他特意让人做得清淡些,谁知她还是没胃口。
宫小白吐了,却没觉得难受,低下头,摸了摸小腹,哭笑不得地问,“你是不喜欢这道菜吗?”顿了顿,“喜欢什么?告诉妈妈好不好呀?”
贺兰瑨发现,自己很难忍受她以温和带笑的面容询问肚子里的孩子。
这让他不禁联想起,她以同样的温柔对待过孩子的父亲。
宫小白夹起一片清炒的笋,试着送进嘴里,然而还没嚼两下,因为受不了这个味道吐了出来。
“小小白,你也太挑食了点。”宫小白皱皱眉,有点不开心,“我不挑食的啊,他也不挑食,你到底随了谁?”
贺兰瑨听出她口中的“他”指的是那个男人,顿感无力和挫败。
似乎无论做什么,都不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愿意跟自己肚子里豌豆大的孩子说话,都不愿理他这个大活人。
宫小白试着吃了一片鸭肉,这次没有吐,她多吃了两片,然后自言自语,“原来你喜欢吃这个。”
一顿饭在她的低声咕哝中吃完。
桌上的残羹冷炙让人撤走,贺兰瑨感觉她心情好了一些,便迟疑着开口,“你母亲和弟弟的事情解决了,现在来说说你吧。”
“我?”宫小白拈起一颗葡萄喂嘴里,“我能有什么事?”
贺兰瑨看着她的肚子,“不打算跟我说说他吗?”
宫小白面色微微一变,被他看在眼里,果然,她和那个男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意外。宫小白敛目,剥着葡萄皮,“没什么好说的。”
“小辞,我来照顾你吧。”贺兰瑨握住她放在桌边的一只手,“我会照顾好你和孩子,我会把孩子当作亲生的。”
宫小白触电般抽回了手,“我能照顾好自己。”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身为太子殿下,何至于把自己搞成卑微的模样。她都要替他难过了。
宫小白站起身,“你走吧,我要歇息了。”
被她拒绝了多次,他早就锻炼出比铁还硬的心理素质,面色自然地说,“你不肯给我机会?”
宫小白态度决然,“贺兰,我说最后一次,我对我好,帮我照顾母亲和弟弟,我很感激。但,我不可能承诺你别的。”她摸着自己的小腹,“我爱我的丈夫,即使我们再也见不到面,我对他的爱,一辈子都不会变,我肚子里的孩子姓宫。我不会接受你的。”
贺兰瑨目光深深。
宫小白:“放手,好吗?”
送走了贺兰瑨,宫小白躺在床上,手下意识贴在肚子上。
自从知晓里面有个孩子,她总会有意无意摸肚子,不知道别的孕妇有没有这个习惯,她就是想摸一摸他。
宫小白望着房中的烛火,视线模糊,声音轻轻道,“小小白,我好想你爸爸。他知道你的存在,一定很开心。”
话落,她又哭又笑地摇摇头,“不一定哦,你要是不听话,他要生气的。不过妈妈会帮你,到时候,爸爸肯定连妈妈一起教训。”
她声音低了下去,“小小白,你想爸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