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活该
朱衍起先可没把这个叫陈若懿的奴才放在眼里,不过是见色起意,他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也没想法做什么好人。
当初把陈若懿占为己有,就跟随手揽过一件心悦的物品一样简单,这些年过去他身边不缺莺燕,就连起先自己都以为,这件物品玩腻了就可以丢掉。
后来为了哄这个人开始不停地给他讲情话,发毒誓,诺言张口就来,说到连他朱衍都觉得是个人渣。
但他觉得不够,怎样都不够。情话说不够,往死里说。爱做不够,往死里做。
他清楚陈若懿每个敏感的地方,每个藏着小心思的举止,然后充满恶意地去撩拨,去看这个人脸蛋泛红,笑这个人在害羞。
再往后,他就开始逐渐意识到对这个人的占有和侵犯。就跟饿了就得吃饭,困了就得歇息一样,把陈若懿拴在身边也成了必不可少的事情。
于是,从起先打算在手上玩一玩就扔掉的物品,变作必须要握紧在手里的珍宝,旁人抢不得,夺不走。
但他真没伟大到牺牲自己来成全陈若懿的程度,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门口站着的那道身影默默接过小宫女手里的食盒,抬脚跨过门槛,顺带把门给重新关上。
顿时屋里重归寂然,唯有一旁炭火在燃烧,温度稍稍过高。
他拎着食盒走到桌前,一一将里头的碗筷拿出,在桌上铺好。
除却嘴唇没什么血色以外,他看起来并无什么大碍,本就因为生病的缘故,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叫人看得垂怜。
他的手背和手指都有不同程度的疤痕,看上去曾经受过伤,还在恢复中。
他一向就很瘦,身影单薄得如纸片,微微佝偻的腰弄得他更加柔弱,但朱衍晓得,这具不堪一击的身子骨里,蕴藏着无限的生命力,以至于一次又一次从鬼门关里逃之夭夭。
朱衍说弄不清楚究竟是喜欢他的脆弱,还是坚韧。
所以每回见他,就很恶趣味地要撕破他表面这层脆弱,去探一探里头究竟是何。
陈若懿准备饭菜,低下头,让出身子,根本就没去看朱衍,就单单站那儿,意思很明显。
过来,吃饭。
朱衍冷笑,转身,回床,掀开被子,钻进去,盖上被子,睡觉。
陈若懿没甚么表情,吃力地搬来一张矮桌,他也是大病初愈,路还没怎么走利索,搬张桌子来也费上不少功夫。
好不容将矮桌搬到床榻前,他再去一一将桌上的饭菜端到床前,直到那双银筷子对齐摆放在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声“叮”,悠悠荡荡在空中,是在又一回提醒朱衍,吃饭。
仍旧没有说话。
朱衍背对他睡下,不吭一声。
屋内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死一般的沉静,朱衍在睡觉,陈若懿坐在矮桌前,盯着这一桌子饭菜,也不晓得在想什么。
过去一个多时辰,陈若懿命人撤下这桌菜,不一会新的菜肴上来,是按照陈若懿的吩咐,做的全是朱衍爱吃的。
陈若懿打赌朱衍肯定是闻到饭菜香了,他晓得朱衍是一顿三餐不会落下的人,此刻早已过了吃午膳的时候,他身体也不好,一定饥肠辘辘。
但他还是没说话,一双银筷轻轻敲了敲碗沿,那声“叮——”,不言而喻。
陈若懿察觉到床榻上的锦被发出轻微的窸窣,他瞧见朱衍背对自己,肩头那块露在外面,缓缓伸手替他将被子往上提了提。
朱衍身子一下子僵滞住,陈若懿自然晓得这种情况他睡不下去,重新做回椅子,继续望着炭火发呆。
比耐性,朱衍不是陈若懿的对手。
陈若懿能坐在这张椅子上从日出到日落,先前在床榻上也躺过不知多少年岁,不说话,也不动,都不是什么困难事。
过了会,他忽然起身,听得躺那儿的朱衍登时就睁开眼睛。
他以为这奴才是要搞出什么动静来,谁料陈若懿是去点了一炷安神香,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你朱衍若是想睡,那就睡吧。
什么都由你,什么都顺你,什么都随你。
叫人想发脾气都找不到借口。
是的,陈若懿对朱衍干了什么老天都在看着,犯下这等子严重的罪行,这奴才不跪在他脚下乞求饶命,居然堂而皇之地就这么坐在这儿,什么话都不说。
朱衍倒是想把火往他身上狠狠发一顿,但如此微妙的时机,谁先开口说话,谁就输了。
朱衍就是硬撑着这口气,也要跟陈若懿拗到底。他心里自然委屈,这些日子来陈若懿究竟做下多少忤逆他的事情,朱衍有把他怎样么。
连救命的药材都熬成汤进他肚子里了,这人居然连一句“谢谢”都不说。
就不指望他请罪了,好歹“谢谢”两个字说下叭。
朱衍侧躺,越想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