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便躺在了地上睡着。
他睡得极其不安稳,似梦似醒,能听见张太医和他人的谈话,也能听见各种器具发出的声响,他自顾在心里问自己朱衍若是死了他该怎么办,这个问题未能想明白,他又开始想起多年前朱衍在西北栽下好大一片的梨花树。
朱衍说他向来不喜这些花花草草,但刘太后就爱摆弄这些花草,他离宫前,更是塞了把种子叫他去那里种。
朱衍没上心,胡乱交给下人做事,没成想居然真栽活了。往后六六到来,经常拉着陈若懿和金帛去那玩耍。
他的记忆又来到漫天飘雪的皇宫,瞧见红墙前刮过一阵阵的雪絮,他瞧见不远处一位身材佝偻的老人在踽踽独行,他上前去看,发现竟是爷爷陈德信。
爷爷看向自己时的面容满是失望与责备,老人家伸手颤巍巍摸上他的脸颊,说:“孩子,你怎么这么傻。”
往后便是沉重的昏睡。
再度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大门敞开,外头积上一地的雪,阳光照在上面亮晶晶的。
陈若懿发现自己正睡在床榻上,身上裹着一条锦被。
火炉的温度不暖不冷,正正好,就是阳光有些刺眼。
陈若懿有些懵,他磨磨蹭蹭下床,因屋外的声响走出去。
发现朱六正在雪地里和金帛堆雪球。
“这球都散了你滚的什么呀金帛!”朱六一脚将金帛滚好的雪球踢散,惹得金帛发怒,伸手就去拽朱六领口。
朱六身子敏捷,立马躲开,“咯咯咯”地笑着开始满地跑。
金帛气不过,转身一脚把朱六滚好的雪球也踢得散散的,雪花一阵子洒开,气得朱六当即就扑上了金帛身上。
“好你个臭金帛,居然敢碰本公主的雪球,你活得不腻烦是吧。我这就找我哥,把你关进大牢!”
朱六无理取闹,金帛自然不会对她用武,只能无可奈何地任由朱六在他身上张牙舞爪,自己一脸的嫌弃。
忽而朱六脚下不稳,往后一滑,吓得在檐下观看的陈若懿忙抬脚走过去。
金帛先行一步,伸手揽住朱六的腰,不巧他脚下也施滑,整个将朱六压在身下,俩人一块陷进雪地里。
陈若懿放缓脚步,清楚有金帛在,六六绝不会受到任何伤。
“呸——”吃了一嘴雪珠的朱六狠狠推开金帛,冲他瞪眼:“姓金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金帛从她身上起开,坐在一旁,伸手掸身上的雪块,淡淡回她:“是你先滑倒的。”
“是你先推我的!”
“谁叫你自己站不稳。”
“臭金帛!”
局势再这么发展下去便是一如既往地俩人开始拌嘴,陈若懿有时觉得他俩幼稚过头,这些年都没长进。
吵到最后往往就是俩人好几天谁也不理谁。
却又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和好,继续吃喝玩乐仿佛曾经那些事情从不存在。
“公主,金侍卫,外边冷,还是进屋再理论吧。”朱六和金帛拌嘴不会结束,陈若懿和朱衍也见怪不怪,就是看他俩吵得面红耳赤谁心里也不舒服。
朱六见陈若懿醒来,乐得嘴巴咧得老大,两手挽住陈若懿胳膊将他往屋里拽,顺便回头冲金帛做了鬼脸。
金侍卫的脚步停滞片刻,见这个小人儿红扑扑的脸蛋愣是挤作一团对自己吐舌头,他眨了眨眼,有片刻的迟疑。
“皇上呢。”这是陈若懿最关心的事。
“一早去上朝了,这会应该在御书房忙事情呢吧。”
“他,没事吧。”
“没事,可硬朗着呢,你别担心,照顾好自个儿。”朱六乖巧坐在凳子上,陈若懿伸手给她重新扎辫子。
这些日子大家都忙,除却金帛照看着她,朱六基本处于散养状态。
“他夜里吐了血,今早去上朝能撑得住么。”未能瞧见他醒来时究竟是何模样,陈若懿不解夜里虚弱成那样的人,居然天一亮就能去处理朝政。
“放心吧,太医说他有头疾,早几年有阵子经常吐血,说是心中郁结,吐出来就没事了。”
朱六坐在陈若懿跟前,摇头晃脑,话说的相当轻快。
一旁站着的金帛也是面无表情,谁都没把这事当回事。
“他以前,经常这样?”这是陈若懿不知道的事,朱衍很早就说过头疼,但那个时候还没如此严重。
“嗯。”朱六回答得那叫个脆生,转念一想,发觉不对劲,忙改口,“也没有那么严重啦,若懿哥哥你别担心,我哥那人你也知道的,你看第二天能去上朝,基本就没什么事了。”
朱衍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是那般强悍蛮横,所有人心中的朱衍都是个对权力牢牢掌控的帝王。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铜墙铁壁,他绝没有任何能够被人抓到的弱点。
就连陈若懿,也这样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