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去吧。去桃花巷。”
梁修没说话也没回头,反握住季岚的手。剑也不管了,径直出了府门f郁颜able?。
天色渐晚,梁修一直没松开季岚的手。季岚怕被人瞧见,三拐两拐去了成衣店,买了条发带,从眼睛上绕过去绑在脑后,对梁修道:
“李家大哥带着有目疾的弟弟,上街买货。”季岚重新抓住了梁修方才牵他那只手。
“这样你总能名正言顺的牵着我,走在街上了。”
季岚这下真看不清,他把梁修的手抓的更紧了。
梁修便如此牵着他,往桃花巷而去。
透着蒙眼发带,季岚只得看到方才四周昏暗,此时能有许多朦胧灯火。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还有哪个不知死活的欺负季岚“眼盲”,趁着人多,从季岚身边过去的时候偷偷摸了一把季岚的手。
季岚浑身犯恶心,赶忙往梁修那边靠了靠。这小动作没逃过梁修的眼,他狠狠瞪了那人一眼,随手捡起地上一块碎石,两指夹住,发力往那人手腕打去。
这一套动作快且流畅。季岚蒙着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刚才对他说“小公子好生俊俏,可惜是个瞎子”还占了他便宜的那人嗷嗷直惨叫。
“你对他做了什么?”季岚解气了,又往梁修那边靠了过去。
“没做什么,只不过他这一个月内,右手都会疼的拿不起筷子罢了。”
季岚这下更解气了:“哥真好。”
“那是。有哥在,谁能欺我弟眼盲,轻薄于你,我便废了他的手。”
季岚:“那你需得先废了你自己。”
“只能是我。”
两人又耳语,沿着桃花巷往前走。
入了夜桃花巷灯火交辉,映得人面泛红光。往来的恩客、在二层抛手帕的花娘,春楼门口热络的鸨母,使这条街充满了暧昧的故事。其中有三五成群的少年彼此嬉笑,结伴而行,又有衣着华丽的矮胖富商,被人拥着前行。更有水榭亭台上,红牌轻甩水袖随风而舞。前后又琴声袅袅,季岚此刻虽目不得视,却依旧觉得桃花巷此刻定然处处春情。
梁修牵着季岚,步子逐渐慢下来。他二人走到“仙鹤来客栈”,季岚便听见耳边频频有男子作温软之声,正疑惑这是到了什么地方。梁修提醒他抬脚。
“仙鹤来客栈来鹤仙,两位要间什么房?”掌柜上前迎他们入里,又拿出一套牌子:“公子,若带一人不够尽兴,还可再陪上一名鹤仙儿助兴呐。”
季岚再就听到梁修结结巴巴的:
“一、一人足矣,拿间上房罢,要尽头的房,僻静些最好。”
应当是梁修给了不少赏钱,掌柜也不纠缠,话都便的精炼了:
“公子,月移花影人尽兴,上楼东边尽头那屋,您请好儿。”
梁修拿了木牌,将季岚打横抱起朝二楼走上去。至房门前,将那木牌往门口一挂。
木牌上有三字——星河里。
便是无事勿扰。有事——次日再扰。
梁修仔细的落好门栓,点了点上烛火:
“子安,此处均是红烛,此番之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他右手拖住季岚后脑。两人如蝶戏牡丹,一路从门口移到墙边,又从墙边移到了榻上。窗还未关,晓风习习。发丝散乱。梁修解下季岚绾发的发带,却没动他眼上的那条。凑着烛光,彼此五官不再清晰。
他的神志似乎被梁修掌控着,翻搅着。他有些痛苦,又有些渴求。仿佛正经历着一种折磨,在冰与火之间彷徨、游离。
后来,他无法再发出完整的声音。
二人痴缠中不慎碰倒了一个烛台。光线又暗下些许。
梁修索性把他按在桌上,他黑发与蒙眼白绸交缠,今日又是一袭赭色衣衫,他双唇渐出血色,仿佛月下艳鬼,凄婉迷离,惹人怜爱惹人欺。
自从和梁修迈出旁人眼中不该有的那一步起,季岚心里明白自己没有了回头路。他无法再像从前一样隐瞒自己是个断袖的事实。他竟然分不清究竟自己是先成了断袖,还是先爱上了梁修。还是他根本就不是断袖,只是恰好遇到了梁修……
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梁修起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也许从第一眼见到梁修就有了。也许,从上一世起,他二人就应该有什么纠葛。季岚从来都怀疑自己上一世就欠了梁修些什么,否则何至于这一世他非梁修不可。他从来不问梁修关于他二人的种种,他没想过要去深究梁修的态度。哪怕梁修只是一时兴起,或只是逢场作戏,他都不在乎。
——他也无法在乎。
哪怕前些日子太子夏恒时常召梁修入宫,他也不敢多问。他生怕这一问便惹来梁修的厌恶、疏离。甚至会把他当成一个麻烦。细想来自己似乎并无资格去质问,更无资格去气恼。更何况对方还是太子,他问又如何。哪怕真如自己所想,他又能如何?
对于这件事,他心里隐隐是自卑的。哪怕太子没有那种心思,只是寻常宣召,他也知道仪表堂堂的梁大人出身将门世家,如有一日他二人的事被他人知晓,梁修也未必会坚持。他不知梁修的决心到底有多少。他也不想知道。他生怕这些问题的答案让他心灰意冷,他也生怕梁修从此觉得他是个大麻烦。
有些事,明知多半没有结局,又何必累人累己。
季岚双手攀了上去,黑暗中他隐隐落了泪。他不知这究竟是极乐还是极痛。
房内红烛倾倒,衣衫遍地,榻上更是一片狼藉。包括季岚的神志,也混乱的让他分不清今夕何夕。
直至鸡鸣,二人才彼此相拥,堪堪睡去。梁修睡的很沉,季岚却没多久又醒了。他借着微微天明,打量着梁修的脸。
他从未如此细致、认真的去瞧过梁修的眉骨、眼角。他如醉心丹青的收藏者,在细细欣赏他的藏品。仿佛是担心有人发现他的宝物,他又凑近了写,抬手抚了上去。温热的触感实实的回应着他,他才感到梁修是真正的属于他季岚一人。
他这些情绪从未在梁修面前表露过。说出口仿佛自己气量不够。季岚又往梁修那边凑过去,他感受着周遭的空气,仿佛在回味方才二人的焦灼。
他终也闭上了双眼。破晓时分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