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孤城遥望玉门关（二）
“咳咳——咳咳咳——”
晚间，颜子慕躺在床上断断续续地咳嗽。
简直是要命，今日破阵那法子诚然好使，但对嗓子也忒折磨。倘若隔三差五两国开战就要嚎上个把时辰，他怕是得在古代投资个聋哑人关爱协会了却残生。
“胡思乱想什么呢。”戚长临一个脑瓜崩轻敲在他额头上，“济洋已经挑出一批人来专门破此阵法，何须你再劳力。”
颜子慕顿时呼出一口气，果然嗓子不舒坦，连带着人都变傻了。
戚长临宠溺地替他盖好被褥，“只是军营中条件刻苦，我未寻着护嗓梨子，你且休息一会儿，等我去城中买些炖成汁喝了再睡，明早嗓子就能舒服一些。”
颜子慕用被子遮住半张脸，点了点头。
待戚长临走后，他本想躺在床上安静想想战况，奈何操劳一天的身体实在太累，颜子慕刚闭上眼睛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到后来也不知睡了多久，营帐的门帘一开一合灌进一股冷风，引起床上人又是一阵咳嗽，悠悠转醒。
颜子慕下意识以为是戚长临回来了，也懒得睁开眼睛，只裹紧了被褥，等他来给自己喂梨汁。
轻缓的脚步渐近，便是此时，露在空气中的脖后颈突然袭来一阵刺骨寒凉，激得人登时一个机灵警觉起来。
有人在颜子慕身后低声威胁：“别动。”
“司晏阳？”颜子慕背对着他猜测。
后颈处贴着的匕首果然颤了一颤，“你……怎么猜到的？”
颜子慕确认了是精分怪后也不怕他，索性伸出手来，推开他架在自己脖子的匕首，打了个哈欠淡淡道：“听声音就知道了。”
这般意料之中的态度反倒让司晏阳愣了一愣，漏壶滴答过两声，才想起把匕首贴回，“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豫章王被削去爵位，府中上下流放蛮荒，是小皇帝下的圣旨。
说实在的，颜子慕确实震惊这个本该南下前往蛮荒服役的人，怎么突然北上来了契丹与宣朝边境。但哪怕心底再困惑，他也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颜子慕清楚，司晏阳既然敢冒着风险来寻他，那么必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所以，他只需要等身后人率先开口就好了。
“咳咳——”颜子慕被脖颈冰冷的触感惹得又是一连串咳嗽。
司晏阳听着他撕心裂肺的声音，冷笑道：“呵，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我奉劝你一句，帮着小皇帝对付契丹人没有好下场。”
颜子慕哑着嗓子，干笑讥讽：“那也比某些人身为皇室宗亲，却去给契丹狗贼当奴才的好。”
“你！”这话显然戳中了司晏阳的痛处，连带着手腕用力，刀刃在颜子慕的脖颈划出一条血痕。
他压住心头怒意，狠绝道：“让小皇帝重新下旨，禅位给我，否则……你们就等着被契丹人破城吧！”
闻言，颜子慕唇角轻蔑一勾，“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一丝犹豫也无，让司晏阳不由想到前两次被骗的经历，咬牙切齿，“你以为我还会轻易相信你？”
“我并非这个意思。”颜子慕翻了个身，无辜地眨了眨眼睫，“我是想说，你先回去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
被这般讽刺，司晏阳估计连杀人的心都有了。但就在此时，账外突然响起戚长临与营卫的窸窣交谈声，惊得司晏阳赶紧收了匕首，恶狠狠放话让颜子慕好好考虑他的条件，就脚底生风从营帐侧边门逃了出去。
颜子慕不禁感慨，这营帐设置委实有些不合理，开后门的操作难不成是为了特意便利夜袭者？
门帘再度一开一合，戚长临端着刚熬好的梨汁走进，这次却是一丝寒风也没溜进来。
颜子慕耸了耸肩，他怎么会以为方才进来的人是戚长临，这人可是一点都见不得他受凉的。
只他这一动，无端牵扯到后劲被精分怪划出的伤口，颜子慕抬手摸去，便是粘腻血液沾到指尖，还挺疼。
戚长临点燃桌上烛台，回头正瞧见颜子慕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笑问：“怎么了？”
颜子慕撑着手肘从被窝里坐起来一点，道：“刚刚司晏阳来过。”
戚长临剪灯芯的手一顿，确定他说的是司晏阳三字后，当即蹙紧了眉，紧张地坐到他床边，“你没事吧？”
“没事，也就是出了一点血。”颜子慕伸出方才摸了后脖颈的手，故作轻松地递到戚长临眼前。
微弱烛火下的猩红刺痛了他双眼，清冽公子也变成了暴躁老太爷，“门外一群废物都是干什么吃的？军营重地，那等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
“也不怪他们。”颜子慕安抚平他的皱眉，“说来奇怪，司晏阳那厮似乎武功突飞猛进了不少。方才你进来之时，不也没能发现他恰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