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凡摆了摆手,半侧过身,“算了,跟你说不着这些。谢谢你今天帮我做的事。”
严啸慌了,上前一步,险些又抓住昭凡的手腕,“你别走!”
“我不是同性恋。”昭凡退开,语气比刚才平静,“我以为我们是交心的好友,我真的没想到,你心里不是这样想。”
被那样失落的目光一扫,严啸引以为傲的自持、克制、冷静全都搅和成了一锅混乱的粥,他眼眶红了起来,话再也无法经过脑子,“凭什么你认为我们是好友,我们就必须当好友?我希望我们成为恋人,一起走往后的人生,为什么就不行?你为什么非要拿李司乔和我比较?我对你说过那些轻薄恶毒的话吗?我强迫过你吗?你为什么就不能……”
接下去的话卡在咽喉中,天旋地转,脑中一个声音不停呐喊——严啸,停下来!给昭凡时间,不要逼迫他!
他用力深呼吸,拼命将失控的情绪拉回原来的轨道。而那些奔涌的不甘就像无尽的火,恨不得将他心肝脾肺烧成灰烬。
“你……”昭凡眼中阴晴不定,看不出是厌恶还是惊骇。
两人就这么近距离凝视彼此,形容都很狼狈。
“对不起。”许久,严啸先开了口,却词不达意,“抱歉,我不该朝你吼……我不是那个意思。”
昭凡还是站在原地,没有转身就走,但也没有答话,像仍处在怔忪中。
严啸提上一口气,语气变得温柔,“我刚才太冲动,即便是现在,我也没办法完整地表达我的想法。凡事与你有关,我,我就难以彻底冷静……但我说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钟情于你,这不是假话,也不是陷阱。”
昭凡的眼睫颤了颤,刚展开的手指再次握紧。
严啸看到了,心中叹息,强自镇定,“我知道这一切太突然。你无法接受我,甚至不能理解我的心情,这很正常。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有计划好,是我太冲动,和你没关系。但是……”
远处再次传来打铃声,但不少专业已经停课,学员们无需再被铃声束缚。
严啸头一次发现,想要准确表达心中所想竟是一件如此艰难的事。他手心出了汗,眼中也一阵一阵地发热,瞳中的昭凡那么完美,他想要永远将对方留在自己眸底,“但是我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我已经没有办法控制这份感情。你也许觉得我欺骗了你的友情,你生气、愤怒,我都理解。你不喜欢男人,甚至觉得恶心,我也理解。现在你心里可能和我一样混乱,那今晚呢?明天呢?还是不行的话,后天呢?你能不能在冷静下来的时候,好好想一下?昭凡,我不是李司乔,我不是过去觊觎你的任何人。我想要爱你。人的一辈子很长,但经过和你相识的这一年,我已经明白,这辈子我只想要爱你,没有别人。”
?
昭凡没有回寝,一个人走到运动场,头脑放空地坐在双杠上,看着或踢球或跑步的人。
夏天日头毒,下午还来运动场遭罪的人不多。
日光那么明亮,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煮在胸膛里的那壶酒早就沸腾了,咕哝咕哝着,溅出大片酒星。
胸口很烫,他长长吁了口气,感到烦躁难忍,想要将煮酒的火熄灭,有人却不停向炉子里添柴加碳,还时不时鼓一把风。
炉火烧得更旺,酒也涨得更旺。
加碳鼓风的是严啸,即便只能看清背影,他也知道。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对你一见钟情。
——我喜欢你。
——这辈子我只想要爱你。
严啸的话一句一句在脑中浮现,抹不掉也赶不走,每掠过一次,酒就飞溅出一缕滚烫的星沫。
他抓紧了双杠,目光如炬。
因为生了张挑不出缺陷的脸,他被许多人告白过,男男女女,鲜少间断,但被自己的哥们儿告白,这却是头一次。
自以为能当一辈子好兄弟的人,突然说“这辈子我只想要爱你”,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刚才在小树林,他气到极点,也怒到极点,恨严啸的轻薄,亦恨严啸毁了这段他珍视的友谊,可挥出的拳头却落了空。那一刻,他浑身发麻。
因为他比严啸更清楚,自己若是真想动手,这一拳一定会打在严啸脸上。
严啸根本躲不过。
身体及时阻止了被激怒的大脑,那一拳悬在空中,简直比打在棉花上更难以消气。
时间像停滞了,却比往日奔流得更快。
他在双杠上坐得浑身乏力,跳下来时太阳竟然已经西沉。
暑气在消退,运动场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他还是理不清那些乱麻一样的思绪,严啸依旧在脑中说着“我爱你”。他有些受不了了,冲至跑道上,一圈一圈地狂奔。
直至精疲力竭,直至浑身湿透,直至夜色取代了日暮。
他躺在球场上,任由汗水流淌,一边喘息一边看着天空。
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落在他眼底里的只有紫红色的流光溢彩。
他很茫然,在终于不再喘息后,自言自语地低喃:“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