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他打算将玉观音从脖子上取下来,在用过晚餐后送给严啸。但呕吐之后,他突然没了心情,更没了勇气,早早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镜子中苍白的自己。
母亲的尖叫又在脑海中响起,“你招人厌烦,没有人会喜欢你,我根本不该生下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他堵住耳朵,却堵不住骂声。
我已经招啸哥厌烦了吗——抑郁症患者总是倾向于自我否定,他也逃不出这个怪圈,喃喃自问——看到我呕吐,他是不是已经讨厌我了?
心里一个声音道,这能怪谁呢?都怪你自己!你对啸哥不闻不问三年,以建功立业的名义残忍逃避,他早该厌烦你!
祝医生来了一趟,陪他说了一会儿话,他没有看到严啸,很想问问严啸为什么不来,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却问不出口。
黑暗里,手心渗出的汗抹在了玉观音上。他坐起来,将玉观音擦干净,然后走到窗边,呆呆看着窗外的夜色。
他想要好起来,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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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医生。”严啸道:“我想带昭凡离开这里。”
祝医生与林浩成都看向他。片刻,祝医生摇头,“现在恐怕不行,昭凡是缉毒一等功臣,又是公安部特颁的‘神枪手’,他非常重要,在心理状况没有明显好转之前,理应在康复中心接受治疗。”
“但他在这里住了两个月,身上的伤确实好了,但心理问题还是老样子。”严啸有个身为特种大队队长的兄长,举止亦有几分军人的魄力,“您也是暂时找不到有效的办法让他好起来,才让我们前来配合。”
祝医生叹息,“我希望你们能在这里给予他,也给予我一定的帮助。”
“我认为对昭凡来说,康复中心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严啸说:“您是经验丰富的心理学教授,救助过不少受过精神创伤的缉毒警。但昭凡的情况与他们并不相同——他们应该都是初次患上抑郁症,而昭凡是旧疾复发。下午,我陪昭凡在庭院里走了好几圈,这里的绿化、硬件设施没得说,但您发现没有,这里缺乏一种市井的生气。”
林浩成沉默着点了点头。
祝医生面露疑虑,“不过……”
“这里的病房虽然是独立的,不用与其他患者挤在一起,但总归没有家的感觉。”严啸认真道:“餐厅虽然供应各种饮食,却无法照顾每一个患者的口味。祝医生,昭凡需要一个家,而我,正好可以满足他。还有,他以前很喜欢我做的菜。他厌食,尝不了荤腥,我觉得不仅是药物和心理反应,还有厨师的原因——我没有抱怨康复中心的意思,您,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已经尽力,可是只有家人才能无微不至地照顾抑郁症患者。”
祝医生按着眉心,“我再考虑一下。明天,我去问问昭凡的意思。”
林浩成看向严啸,“你想将他接去杉城?还是勋城?要不去舟城吧,他小时候……”
“去杉城。”严啸说:“我明白您的意思。您认为他小时候在舟城康复,所以现在也应该去舟城待着试试。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浩哥,我想带他去我为他准备的那个家。如果他住不习惯,我们就搬回以前租住的那个小区。那里有我们不少回忆,他应该住得惯。”
林浩成半晌道:“你决定吧。”
?
“严啸这么说的?”昭凡局促地坐着,“他想接我离开?”
祝医生道:“对,我也考虑了很多,你现在的情况,也许离开康复中心更好。不过这一切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愿。”
昭凡垂下头,心绪激烈起伏。
昨晚独自待在病房里,情绪低落得无法自拔,那种只有抑郁症患者能够体会到的重压沉沉地扣在他身上,让他失落消极得几近窒息。
一宿未睡,却从祝医生处得知,严啸想接自己回家。
回家?
“你不用立即答复。”祝医生说:“严啸最近都在康复中心,你可以与他多接触几回,再好好……”
这时,门外传来克制的敲门声。
昭凡和祝医生一齐向门口看去。
严啸推门而入。
昭凡喉结一滑,轻而又轻地说:“啸哥。”
严啸向他走来,牵住他发凉的指尖,温柔至极,“跟我回家,让我照顾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