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里,皇上坐在龙椅上,脸色很不好看,他将手中的奏折翻看了一遍,抬眼环视下面站着的朝臣,沉声道:“何忠,行宫发生坍塌的事件,调查的如何了!”
御史中丞何忠被点名,端正上前一步,拱手对皇上说:“回陛下,此事调查已有些眉目。”
“怎么回事,细细说来。”皇上不耐道。
何忠捋一捋寸长的胡须,慢慢吞吞,“工部监造的行宫发生坍塌事故,导致五名工人身亡,此事或因工部侍郎蒋大人贪污监造款项,监造的材料都以次充好,才导致底层承受不住上层的重量而坍塌,这是臣查到的证物。”
何忠说着呈上一叠账本和建造证据,董怀接过交给皇上。
蒋如松一听这话,立刻从队伍中站出来,跪下身来喊冤,“陛下,微臣冤枉!”
皇上接过账本翻看了几眼,越看脸色越黑,将账本狠狠摔在蒋如松面前,拍案道:“蒋如松!你口口声声说你冤枉,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蒋如松一个头嗑在地上,喊道:“微臣确实是冤枉啊,微臣监造行宫一切都按照图纸和规制来的,绝不曾偷工减料,还望陛下明察!”
蒋如松嘴里虽喊着冤枉,心里却慌得厉害,他确实是有些贪污的,但是向来小心的很,在建筑材料上也不敢下太大的手,每次都确保建筑实际花费比上报户部的少一些却又让人查不出错,他不明白为何这次建设中的行宫会突然坍塌。
御史台查到的账本是真的,行宫材料不对也是真的,他百口莫辩,此时初夏时节,气温尚算凉爽,他的里衣已被汗水浸湿,不敢动弹一步。
“这些证据难道是御史台构陷你不成?你自己看看!连朕的行宫都敢偷工减料,还好是未建成就出了事,若是建成了,来日朕住进去再出了事,你打算怎么办!”皇上气急,顺手拿起茶盏砸在蒋如松的头上。
热茶从蒋如松头上淋下来,蒋如松咬牙受了,战战兢兢道:“微臣不敢!”
太师在一旁看着,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思虑片刻,上前道:“陛下,蒋侍郎处事向来谨慎,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草菅人命,更没胆子损毁陛下的行宫,兹事体大,还请陛下彻查!”
皇上面无表情看着太师,指着手边的证物,“查的还不够明白吗?他在京中一些奢靡的作风朕从前就有所耳闻,只是不想管,谁曾想那些花费竟是这样来的,你看看你生的好儿子!”
另一名官员看太师一眼,迈出步子,道:“陛下,臣听闻,行宫的工人们向来被苛待,知道那五个人是因为上面官员贪污导致身亡的,都闹着要一个说法,如今罢工了,似有暴乱的迹象。”
“放肆!”皇上怒道,“立刻派人去镇压,好生安抚,不可引起暴乱。”
“是。”户部尚书立刻回应。
其他官员都缩在自己位子上,或有平日和太师交好的,此时也不敢出头,皇上看一眼蒋如松,沉声道:“工部侍郎蒋如松,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实在可恶,即日起,革职交由大理寺查办!”
太师还要开口,皇上又道:“太师,看在慧贵妃和孟承的面上,朕没有治你管教不善的罪,你若再求情,朕定不饶恕!”
太师一肚子话说不出来,眼看着儿子被摘了乌纱帽,跌坐在大殿上,最后被大理寺的人带走。直到散朝后,众人都走了,他才缓缓回过神来,连忙招了一个小太监把孟承叫去太师府。
孟承在太师府听太师讲完朝堂上的经过,急得站起来,“难道祖父打算就这样算了吗,大理寺那里我能说得上一两句话,我去和他们沟通。”
“无用,既然他们敢在朝堂上弹劾如松,必定是证据确凿了,大理寺便是肯听殿下的,也不敢忤逆陛下,殿下去说,也只能让如松在里面过得好一些,最后只怕还是免不了他的罪。”太师深深叹气。
孟承道:“死了五个人而已,难道父皇真的会要舅舅的命?”
太师看一眼孟承,微微蹙眉,“死罪或许可免,但活罪难逃,若是有心之人撺掇那些工人闹起来,你舅舅怕是免不了要流放几年了。”
“舅舅也是,动什么不好,偏要去动建设行宫的款项。”
太师看着孟言,“我担忧的是,此事怕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孟承皱眉,“祖父的意思,是冲着我来的?”
“你一直颇得皇上宠爱,恐怕有人看不下去了。”太师沉凝道。
“二哥已被封为太子,她还想怎么样?”孟承气的拍桌。
太师劝道:“无论如此,此事先静观其变,陛下正在气头上,殿下切勿冲动去求情。”
“我知道,祖父你别太担心,只要能保住舅舅的性命,一切就好说。”
孟承安抚了太师好一会,又跑了一趟大理寺,各路走动了一番,确保蒋如松暂时不会受刑,这才回到宫中。
只是心里始终放不下来,蒋如松是他母妃唯一的弟弟,从前慧贵妃还在世时,便对这个弟弟疼爱有加,孟承不能不管,虽然太师劝说孟承不要轻举妄动,孟承到底还是没忍住。
这日,皇上在朝阳宫问三位皇子的书,三人都答得不错,孟承依旧答得最好,皇上并没有因为蒋如松迁怒孟承,还夸了他几句。
孟承看皇上心情好,一时心急,给蒋如松求了情。
原本还笑着的皇上脸色立刻沉下来,让孟言和孟翊先走了,独留下孟承,将他好一顿发落,“你身为朕的皇子,凡事不为大梁的子民考虑,一心只有你母家的几个亲戚,死去的那五个人在你眼中,还抵不过你舅舅一条命吗?”
“儿臣只是觉得此事有蹊跷,还请父皇彻查。”
皇上盯着他,“有何蹊跷?证据朕都是一一看过的,账本全是经了你舅舅的手,难道你认为朕老眼昏花,不辨是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