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言匆匆赶往翠微宫,蓉嫔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精神十分不好,此前孟言每次说要来给蓉嫔请安,蓉嫔都推说天气热,身上懒得动,让孟言等入秋了再过来,孟言便没有多想,翠微宫每日报给他的消息也都说蓉嫔身体尚好,没想到竟然一朝病重。
看着躺在床榻上,瘦了好几圈的蓉嫔,孟言大怒,对着甘草便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身子尚好吗!”
甘草噗通跪下请罪,“殿下恕罪,是娘娘不愿告诉您她的病症,怕您担心才让奴婢们撒谎的,其实娘娘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四皇子出生前已是死胎,给娘娘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四皇子夭折,娘娘又伤心,食欲睡眠都不好,有时候一天只能吃进一小碗小米粥,也常常背着奴婢们落泪,入夏后天气炎热,娘娘的病越发不好了,总是懒懒的不想动弹,今日早起娘娘说想吃冰镇的银耳羹,奴婢怕娘娘受不得凉,只喂她吃了三勺,谁知娘娘竟全吐了出来,之后便晕倒了,奴婢见实在没有办法,这才不得不去请殿下您过来。”
孟言听着心里入坠冰窖,母妃病的这样重,他竟然一点不知道,他恼怒翠微宫宫人们的隐瞒,也恼怒他自己的忽视,就算母妃不让他请安,他也应该进宫瞧瞧的。
“母妃到底是什么病症,太医怎么说?”孟言问。
甘草擦着眼泪,“都是些女儿家身上的病,太医说这种病症难以根治,只能静养,切不可忧思伤神,娘娘是伤心太过,才累的身子吃不消的。”
“今日太医可来看过?”
“看过,说……”甘草吞吞吐吐,不敢再往下说。
“说什么!”
“说……娘娘怕是……怕是很难挨到秋天了。”甘草说完,已泪如雨下。
孟言骤闻噩耗,一时撑不住,猛地向后踉跄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他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正在这时,床上的蓉嫔醒了过来,用虚弱的声音问:“是言儿来了吗?”
孟言立刻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抓住蓉嫔的手,强颜欢笑,“母妃,儿子来给你请安了。”
“我不是说过不用来吗,你父皇给你派了那么多差事,朝政要紧,不可耽误了。”蓉嫔面色苍白,说话气若游丝,孟言听在耳中,一阵阵的难受。
他紧紧握着蓉嫔的手,道:“我差事办的很好,今日早朝父皇还夸赞了我,等母妃好起来,我去求父皇,让父皇恩准我带母妃去淳王府逛逛,儿子出宫开府这么久,母妃还没去过呢。”
蓉嫔淡淡一笑,她的脸已经瘦得脱相,笑容像是浮在脸上,越发显得凄然,她道:“看你这么有出息,母妃真是欣慰,我怕是不中用了,只可惜不能亲眼看到你成亲了,听说陛下已经在为你们兄弟三人选妃,也不知道会给你选个什么人家。”
“母妃休要胡说,我的王妃定要母妃决定才行。”孟言忍着眼泪。
蓉嫔道:“只要你喜欢的,母妃都喜欢。”
“是儿子不孝,从今日起儿子天天进宫陪母妃,儿子心中也有了心上人,等母妃好了,我带您出去见他。”
蓉嫔病弱的脸色露出惊喜的神色,笑道:“有心上人好,你看中的必然是极好的,母妃倒是很想见一见,只是不知道你父皇会不会成全你们。”
“那母妃更要快点好起来,帮着儿子去劝说父皇。”孟言笑道。
蓉嫔点点头,之后还要说什么,却一声声咳嗽起来,孟言忙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待蓉嫔缓下来,孟言扶她躺下,道:“母妃才醒,还是要多休息,这些事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商议,别累着。”
蓉嫔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是身体不允许,她累极了,多说一会就觉得仿佛要喘不上气来,只能依言躺下,她轻轻拍了拍孟言的手,道:“你去忙吧,母妃睡一会。”
孟言在床边看着蓉嫔睡着才出来,又把负责给蓉嫔诊脉的太医叫过来细细询问了一遍,太医每说一个字,孟言的心就沉下去一分,等太医说完,孟言的心已坠落谷底,但他仍不愿相信,追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太医不忍摇头,“娘娘的病是心病,心结不解,身子怎能好起来呢。”
打发了太医,孟言坐在翠微宫的偏殿发愣,甘草进来换了几次茶水,孟言一口都没喝,甘草最后一次进来的时候,孟言问她,“父皇有来看过母妃吗?”
甘草摇摇头,“还是此前四皇子夭亡后陛下来过两次,之后就再没来过了,其实娘娘一直盼着陛下来看她,每每做了甜梨酪,望着门口,一坐就是半天。”
孟言双手紧握成拳,怒气自心底升起,却无能为力,蓉嫔向来就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就算深爱着皇上,也从来不会表现什么,更从不忤逆他,当年皇上要将她们母子送走,她默默离开,之后要她们回来,蓉嫔仍是一言不发舟车劳顿的回来,然后把自己困在了这个牢笼一般的皇宫中。
怀四皇子之前那段时光,不过是皇上一时兴起重新赏赐的恩宠,却成了蓉嫔心中的一点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