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晚之所以选择来求谢迁, 也是因为她实在没办法了,如今是楚灵越的天下,太后已经说不上话了。
而在她记忆当中, 谢迁是一贯好相处的,她认识谢迁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谢迁跟谁黑过脸。
可此时柳云晚却被谢迁的眼神吓得不禁后退一步,而谢迁既然开了口, 也就没有戛然而止的道理, 只听他继续道:“从小有许多人教我得饶人处且饶人, 所以先前的事我不同你计较;可我希望你记住了, 这并不代表我不记仇,还有, 有些话能否拿出来说,你自己掂量着。”
柳云晚闻言脸色一白, 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嚼谁的舌根。
“至于你夫君,你另请高明吧。”谢迁轻飘飘看了她一眼, “如果别人可以的话。”
说完便越过柳云晚,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其实今生威云府同他赤令府的嫌隙并不算深, 因为大多都被楚灵越担了去。
可是前世,赤令府之亡灭, 威云府却是其中主力, 既然他带着记忆重生, 那么便没有前世事前世毕的道理。
至于柳云晚说的那件事, 长得像谁……谢迁心想, 楚灵越和顾尘微长得倒是有几分相似,那难不成他俩还有血缘么?
谢迁一贯认为,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 而且他在乎的纯粹是楚灵越这个人,跟他身世如何没有关系,所以他此前并没有极力去寻求答案。
可现在,谢迁不得不承认,柳云晚这一句话说得很准,实实在在地戳到了他的肺管子,如今京中流言纷飞,温遥长公主对此也拿不出确凿证据,其他人尚且不论,谢迁可以不在乎,可楚灵越自己呢?他对此又是什么想法?
他自己会好奇吗?会想知道真相么?而这真相,最终又会是一个……支离破碎的故事么?
谢迁如此想着,脚步却未曾慢下来。
他此行要去的地方是翰林院,端宁府存下来的东西都搁在那儿,而大楚历代的史料文书那里也都有,谢迁得过去看看。
不过在他路过一座假山旁边时,却远远看见白玄有些行色匆匆的模样。
谢迁顺嘴问身旁的宫人:“看大祭司这去向,是去禧宁宫?”
那宫人恭敬回答:“回世子爷,是的。”
“太后娘娘又病了?”谢迁神色揶揄,眉头不禁挑了挑,但随后却注意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他眯了眯眼,“既然是去禧宁宫,那怎么给大祭司引路的人会是赵公公?”
赵公公是天景帝身边的随行太监,几乎就是天景帝的标志,也没见什么时候拨给了太后用。
身边那宫人闻言面色一变,但在谢迁的威压之下,还是不得不说了实话:“回世子爷,陛……前陛下昨夜宿在禧宁宫。”
楚灵越逼宫之后,虽然将天景帝逼回后宫养老,但楚灵越却迟迟没有登位,而宫中的人虽然看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但大家都是人精,是以说话措辞也大都谨慎。
此时谢迁听闻此言,眸光顿时便定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偏头看了那宫人一眼,看得那宫人不禁后退了一小步,随即低头不敢直视似的。
其实谢迁一贯不是拘泥于礼法的人,可此事听来……着实是过了,毕竟天景帝和太后,并非亲生母子,如此一来到底成何体统?
谢迁不禁屏住呼吸,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多少人知道?”
这宫人是宫里的老人了,什么事都清楚得很,此时见谢迁模样,赶紧着便跪下了:“回世子爷,断断续续有、有十来年了,这事没谁敢嚼舌根,没其他人知晓。”
宫人刻意强调了‘其他人’,若是在从前天景帝当权的时候,谢迁当然也在这‘其他人’里面,好歹是一国之君,要隐瞒这么一件事,实在再简单不过,比如他从前就当真未曾听过此类的谣言,估计连温遇都没听到过。
可如今,在大家的认知里,京中诸事都得看楚灵越的脸色,而他和楚灵越感情如何有目共睹,这些惯会见风使舵的宫人自然就不把他放在‘其他人’里,该说的不该说的便都同他说了。
可若是这么说,那楚灵越岂不是也都知道了?
谢迁想到这里,心里顿时一跳,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事,指尖下意识里便攥紧了,而且楚灵越此前从没跟他提过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