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别阻碍我投胎
在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宫里便传太子与北疆小世子感情深厚,太子登基为帝,对染布坊的苏公子又一往情深,俩人同样姓苏,圣上有心护着压着,底下的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明眼人都知为北疆王平反绝对不是皇上一时兴起,否则章勇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凭大理寺一个少卿,怎能查得如此清楚?
满朝文武全部噤声,龙椅上那位这回是真的动了怒。
兵部尚书章勇被押进大牢,皇上并未治株连九族的罪,只是将章樱也关了起来,其他人全部流放到江南一个比较富庶的州,也算留住了章家人最后的颜面。
章勇也不挣扎,躺在一张冰冷潮湿的草席上,牢外油灯昏暗。齐晏裹了一袭黑裘冷冷地看着牢内的人。
“哈哈哈哈哈……”章勇发疯似的兀自笑起来。
“皇上,我问心无愧,死后到了地下面对先帝也有话说。”囚室光线太暗,看不清章勇的脸,只觉得他的笑声像来自幽冥地府,森冷发寒。
“事到如今,你还不知自己的罪么?”齐晏冷笑出声。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
齐晏声音更冷,“满朝文武哪个不是为了朕?哪个不是鞠躬尽瘁?哪个不是呕心沥血?”
一双布满污血的手突地从栅间伸出,想抓皇上却又不敢,片刻后,才响起声嘶力竭的声音,“臣有罪,皇上可以将臣千刀万剐,为何将小女拉下水?她是无辜的。”
章勇依旧不知齐晏治他死罪最大的原因是他动了苏卿白。齐晏拢了拢黑裘,黑沉沉的眼眸让章勇心脏猛然一缩,他开口道,“章大人与她谋划杀苏卿白时,可否想过她是无辜的?”
章勇张口惊住,囚室一时间静默如斯,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在皇上的掌控中。
“章大人查得没错,苏卿白就是北疆世子,不过朕马上要封他为北疆王。”
章勇后退一步,布满血丝的双眼不敢相信地望着齐晏。他想大声,却喉头一紧,只漏出一些嘶哑的嗓音。皇上在来之前已让人毒哑了他的嗓子,免得他乱喊乱叫惹人不痛快。
他若不对苏卿白赶尽杀绝,齐晏亦不会如此对他。
章勇颓然跌坐在地,眼前这位年轻的天子杀伐果断,狠戾起来,丝毫不逊于先帝。他为了北疆世子不顾天下人议论,哪怕今日将北疆重新送还出去,来日他拓疆土、除暴乱、治新政,开盛世,依旧是一代明君。
齐晏裹紧黑裘,六福在牢房外等候多时,见齐晏出来赶紧递上汤婆子。
马车里,齐晏攥紧胸口的紫玉葫芦,眼泪还是忍不住滚下来。以苏卿白的聪明绝无可能心甘情愿被烧成炭,这种找他人尸体来冒充自己的伎俩只能骗骗三岁小儿。只是他为何一声不吭地突然离开?
齐晏恍然明白,七年了,自己仍然猜不透苏卿白的心。
越往北走,天气越是寒冷,一日之内已下了两场雪。
先前的马车被火烧毁,林桑又买了辆新马车给苏卿白。出行前早有准备,林桑在城外的破庙地底下埋了千两黄金。这一路上吃穿用度,尽可以用最好的。只是苏卿白如今怀了龙子,须更加小心谨慎。林桑愁破了头,该怎么照顾孕夫?完全没经验啊。
苏卿白睡了半日,醒来时昏昏沉沉,他掀开车帘子,见林桑一人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在发呆。泠冽的风雪呼呼地往苏卿白脸上扑,他猛地打个抖嗦,彻底清醒。
林桑转身看了一眼,咧嘴笑道,“公子,你醒了?你带球跑了,就不怕日后皇上跟你算总账?”
“不过依皇上那性子,将来你从北疆给他抱个小皇子回去他就什么都原谅你了。”
“只是我的蝉哥,受了这么重的伤……”
苏卿白淡淡一笑,道,“放心不下他,你就回去。我本也没让你跟着。”
林桑别嘴道,“大不了将来我给他生孩子,蝉哥会原谅我的。”
这份阔达,无人能比。
在雪中行了十来日,一路倒也平稳,虽说沙陀族与大齐在打战,路上却没见什么逃难的饥民,这要归功于六年前齐晏在北疆推行了一系列减赋降税与民生息的政策。北疆人人生活富足,自然不愿打仗,若有不怕死的异族入侵,百姓也会齐心一致助大齐将士对抗外敌。
到北疆边境时苏卿白发起烧来,抱着毯子缩在马车里忽冷忽热。林桑一时慌了神,雪下得越发大了,入眼皆是白色,将眼前所有的路都堵了。
好在昨夜在上一个镇子里装了好些热水,林桑给苏卿白喂了些水进去,本想安慰他几句,苏卿白倒先开了口,哑声道,“在宫里被皇上惯坏了,吹不得一点风,血虫也要衰亡了,不知还能撑多久。”
林桑不由得心里一紧,鼻子酸酸的,道,“我会与公子一道,永远追随公子,下辈子也是。”
苏卿白听着觉得好笑,心里却又暖暖的,道,“你又骚又浪,有损我正人君子的形象。跟着我阻碍我投胎。”
林桑:“…………”
正说话间从白茫茫的雪海里走出一队人马,见他们身上的装备像是大齐的将士。
为首的将领眼睛瞄到林桑立刻大喝一声,拔出剑就砍了过来,林桑莫名其妙地接上他的招,俩人在雪地里打得难舍难分,林桑顾着马车上的苏卿白,用尽全力一剑怒砍,将那人震开三丈远。那首领吐了口血沫,待起身只听见一个小将士的声音,“林哥,是你吗?”几个人均是一愣。
毕竟是偷跑出皇都的,避免太过惹眼,林桑一身粗糙的异族打扮,看不出是大齐人,倒更像是沙陀族的人,难怪那首领一见面就要砍。
林桑快速回到马车旁,谨慎地将剑横在身前护住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