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疑问就像一张蛛网,丝丝扣住了他的前世今生,顾何感受到夏其越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只能按下所有思绪。
总归他重活一世,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揭开这些谜团。
那边幻境中的历练结束,一百位弟子便进入太初阁参加入门仪式。
夏其越指着第一排窄腰长腿的少年,“掌门,这个孩子倒有几分灵气。”
画面重合,一如前世。
顾何长身玉立,凤眸认真的盯着少年,语气中带着释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说道:“好。”
总归故人又归来。
这一世,他会好好的护着这个孩子,一步步领着他前行,不再让他行差踏错。
烟云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作为历任掌门的居所,自然是整个不归山灵气最充沛的地方,建造的也尤为恢宏。
一亭一台、一楼一阁、一花一木,甚至假山温泉,还有终年常开不败的殷红五瓣凤凰花无一不彰显烟云台的大气精致。
但他只有一个人,偌大的烟云台也只能住一间房子。
自己一个人孤独惯了,但不知道萧翊能不能习惯。
“你… …”顾何看着眼前的少年,正准备开口。对上少年有些拘谨的眼睛,心里蓦地一软,便改了口,“你就住在烟云台的偏殿吧,离我近些。”
萧翊是真的有些紧张。
在他的一生里,至少是到目前为止的十五年里,他是不曾紧张的。
不管是当初那个他应该称为大哥的人一脚把他不会游泳的他踹到湖里,还是后来他爹的夫人因为一点小错让下人拿扫帚把他打出孟府,或者是他摔倒在孟府的大门外被人指着鼻子骂“贱人生的贱种”的时候,他都不曾紧张过。
反正他的人生已经这么烂了。
歌姬和恩客一夜欢愉留下的种,那个一晌贪欢的孟大人拍拍屁股离开,继续做他贤夫慈父,而她的母亲带着三个月的身子还要束紧腰围倚楼卖唱,直到后来瞒不下去,老鸨便恩准他母亲将他生下扔在柴房里——免得扫了客人的兴。
后来母亲得了肺痨去世,年幼的他不能干活,空有一张吃饭的嘴,便被扔到了孟府的大门外。
此后就是萧翊所有的少年时光:侮辱、谩骂、扭打、欺凌、吃不饱、睡不好。
对于自己来说,努力长大就已经耗费了所有力气。
幸好,幸好他成功进入了沧浪阁,从此就可以把所有的阴沉的、污浊的、不想为人知的过去埋葬起来,再也没有人知道。
而这一刻,站在烟云台的雕栏玉砌里,面对着仙人一样的师尊,他忽然自惭形秽了。
他的师尊是天上的云,是云中翱翔的仙鹤,而自己只是侥幸站在不属于自己的仙境里,一窥这世间的美好,仍是尘世里的一滩烂泥。
而他那位仙鹤一样的师尊却那么温和的望着自己,琉璃色的眼眸里映满了自己的身影,说:“住偏殿吧,离我近些。”
忽然之间,他的心里就炸开了一片烟花,感觉之前所有的不公与屈辱都离他远去,这一路奔波所有的努力都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