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线条分明的侧脸隐匿在灯光阴影中，神情晦涩难懂。
女人顿了一下，道：“这在17区很常见，谁手上没沾血…………况且我觉得你不像杀人犯。”
荀如卿没有接话。
到底是对着跟自己孩子一样的脸，女人说不出什么重话，骂他嘛，他确实没做错什么，打他嘛，又不舍得，进退两难，只好把荀如卿当作一个陌生人来看待。
“你叫什么名字？”
“荀如卿。”
“多少岁？”
“死前的话……有24了。”
“为什么说自己是杀人犯？”
“因为…………”荀如卿神情迷茫了一下，“比起充满谎言和欺骗的前半生来，更有真实感。”
他被楚钧凛关押在仓库里之后，他向自己的家人求助过。
荀如卿以为自己生在普通的家庭，不求大富大贵，日子还算美满。
父母虽待他比弟弟妹妹要严厉，却不曾亏待过他，吃穿上面，一视同仁。
直到那件事发生，荀如卿回想起来，才知道…………原来所谓的亲情薄凉，就是这般，只是自己愚蠢，一直被蒙在鼓里。
家庭和睦温馨，不过都是假象。
“这是上等星球的居住证，我可以给你们，作为交易，你们的儿子，我带走了…………”
“公爵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应该是我们麻烦了你才对，如卿这孩子性格沉闷，有时候固执的很，怕惹你不高兴…………”
“怎么会？我会好好照·顾·他·的。”男人五官英挺利落，浓密睫毛下的眸色很s深，收敛的锐气藏着锋刃，此刻眼中闪过的光芒，深沉阴冷。
荀如卿被家人出卖了。
价值……一张上等星球居住证。
这段回忆，荀如卿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是楚钧凛为了折断他的傲骨和不必要的清高，故意录音下来，日日夜夜回放在荀如卿耳边。
荀如卿气的很，就会踹楚钧凛。
可……楚钧凛是什么人？天之骄子，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在众人奉承谄媚声中围绕着长大，哪里遭遇过这样的冷遇？
送到他床上的人哪一个不费劲心思讨好他？
唯独荀如卿……称得上是不知好歹！
一怒之下，他掐着荀如卿的下巴，嘲笑道：“你听见没有？你爸妈把你卖给我，就得听我的话，你乖一点我还能让你好受，不要像昨天那样……”
“否则…………你下半辈子真的就要在床上度过了。”
………………
次日，荀如卿像往常一样，起了大早去星芒。
昨天他和女人l聊到凌晨。
女人的态度很明确，她无法接受自己儿子的身体住进了另一个陌生的灵魂。
但是有一点很重要。
她跟荀青的关系其实并不好。
女人告诉荀如卿的时候，这张脸几乎被烟雾掩盖。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他估计也很恨我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三个月前，我们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他选择离家出走，不再回来……”
“他说什么就会去做什么，绝对不会言而无信或者半途而废，这也是为什么我能一眼看出你不是他。”
“他就算再恨我，也不会冷淡到问我是谁。”
荀如卿道：“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女人微微一笑，美艳无比：“我说过了，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更不是什么好人，从现在起，我想试着把你当做亲儿子看待…………”
这句话简直莫名其妙又荒诞不经。
女人在得知荀青死亡的瞬间，爆发出来撕心裂肺的感情不似作假。
女人抬起手来撩垂下的发丝，半遮半掩，荀如卿看到女人白皙的手臂上有一排吸毒留下的针孔，触目惊心。
荀如卿终于明白女人为什么这么说了……
人都是自私的，这一点没有错。
荀如卿目光平静地看着女人。
女人伸出手，无疑，这是一双非常漂亮的手，高贵优雅，手背很瘦，骨骼分明，细白腕子从袖口露出一截。
拥有这双手的人无非都是名门养出来教养温良的大家闺秀。
此刻，这双手指腹有一层生活磨砺出来粗糙的老茧，夹着廉价的烟，浑然没有了原先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也是，来了17区这么多年，该有傲气和清高早被消磨的一干二净。
“我要走了。”
荀如卿黑眸垂敛，他没有表情的模样，看上去冷淡疏离至极，气势摄人，仿f佛下一刻就会拿出刀直取人命。
事实上，荀如卿在走神。
女人也不催，慢慢等他回复。
良久，荀如卿缓缓抬起头，手里紧紧捏着信用卡，递了过去：“里面有一万信用点。”
女人红唇弯弯，笑了：“你比阿青要能干一点，还有…………我喜欢跟聪明的人打交道，再见。”
恐怕再见的时候，就是女人花完钱的那一天。
女人走的干脆利落。
荀如卿给女人的信用点是他这段时间努力赚钱在、存下来的所有家当，给了女人，荀如卿现在是真的一穷二白，连营养剂都要喝不起。
他沉默地坐在店铺柜台，微长的碎发轻轻拂过脸颊，痒痒的，他手背撑着下巴，眉头紧蹙。
他现在是真的很需要钱了。
难不成…………
荀如卿神情冷静，他从垃圾桶翻出昨天捏碎成一堆废铁的金属片，勉强拼凑好，拨打了上面的电话。
电话一秒之内被接通，电话另一端传来奥莱斯惊喜又愉悦的声音。
“我就猜你会打我的电话！没有人能拒绝金钱的魅力！”
荀如卿道：“我缺钱。”
奥莱斯道：“就凭你这张脸绝对能在我会所当头牌！”
荀如卿冷嗤一声：“未成年你也招？”
奥莱斯笑声震如雷鸣：“你当17区什么好地方呢，别说未成年了，我这里未满16怀孕当妈妈的都有不少…………”
艹！
荀如卿心里暗暗咬牙切齿，这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没有说过出卖美色和肉体赚钱。”
奥莱斯态度立即变得冷淡：“你不靠这个，你想怎么赚大钱？小小年纪野心挺大啊！”
是啊，野心挺大。
荀如卿挑眉：“不行？”
奥莱斯过了一会，慢悠悠道：“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先过来，我再看看有什么工作可以给你安排……”
荀如卿道：“什么地址？”
奥莱斯道：“怕我骗了你不成？当然是‘艳色’的地址了，你记得穿好一点过来，我们会所管理比较严，对穿着打扮有要求…………”
什么叫“管理比较严，对穿着打扮有要求”？
依荀如卿看啊，纯属放屁。
他记得清清楚楚，昨天奥莱斯过来时穿的花裤衩，可绝对算不上衣冠整齐。
荀如卿跟弗琳女士报备一下，提前离开了“星芒”机械修理店铺，打车去了奥莱斯给的地址。
“艳色”大门口，奥莱斯站在那等，见荀如卿过来，脸上堆满极其油腻的笑容凑上前，倒是没有像昨天那样穿着一个审美异常的花裤衩。
“来的挺快。”奥莱斯凑的很近，荀如卿皱着眉，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你要是同意，今天我们就能把合同签了……”
荀如卿道：“合同呢？”
奥莱斯道：“别急嘛，要不你先在这里工作一天试试看，觉得可以再签也来得及……”
荀如卿一时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奥莱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他再拒绝，反而显得自己不识好歹了。
“好，我需要做什么？”荀如卿点点头，答应了，手悄悄握紧了衣袖中锋利的小刀，要是遇上什么危险，他也能第一时间挣脱。
“跟我来，306包厢来了几个大顾客，听我说你是纯种亚裔人的长相，对你非常感兴趣…………”
“他们是别的星球过来的大家族少爷，可有钱了，你到时候…………”
二楼包厢门推开。
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炸开来，如泄洪般汹涌澎湃，吵，脏，乱，所有人的体味混搅一起，跟菜市场一样闹哄哄。
荀如卿不适地皱皱眉，对这里没有一点好感。
明明是高级会所，却搞的跟酒吧一样。
在外面感觉还好，进了包厢里面忽然感觉有点热，包厢里开了空调，热风档。
荀如卿把大衣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肘上，没有了大衣的遮挡，笔直的大长腿暴露无遗，细腰翘臀，瘦削白皙的脖颈，线条优美。
顿时，包厢里的人视线全转移过来了，肆无忌惮在荀如卿身上徘徊，默契地咽咽口水。
荀如卿空闲之余，也懒懒得投去视线。
几个打扮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坐在豪华的包厢里，迷离的灯光照耀下，他们人手搂着美女或者长相漂亮的男孩，面色潮红，画面糜烂暧昧。
他们促狭着看着荀如卿：“亚裔长相？确实不错…………”
“就是看着年纪有点小，有点嫩，待会儿玩不起怎么办啊？”
奥莱斯跟着笑：“年轻人就是身体资本好，结实着呢，几位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