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系统说书中世界崩塌了,这般看来,男主疯癫沦为阶下囚,女二消失,还真是崩塌得彻底。
但此时此刻,他该怎么办?是前去救人,只是这样他与对方势必羁绊会越来越深,还是转身就走什么都不理,索性如今系统也威胁不到他了……台上势态紧急,他脑子纷纷杂杂搅成了一锅粥,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季青虚此刻才发现,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当初,他是多么想摆脱兽场中的那个人,离得越远越好。他根本无法接受他自己一手带大的男主,竟对他起了那种心思,他过往二十多年的认知似是被打得粉碎,不说他的性取向问题,便是站在道德高点上看,这种事,他死了都不能接受。既然这层难以启齿的窗户纸被捅破了,那么,除了天涯永别老死不相往来,季青虚想不出他同秦无挟还会有什么别的结局。
后来,他确实逃走了,借着秦无挟给他的半条命,他回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原世界。季青虚本以为,自此书中年岁便不过是一场幻境,他离开了,一切都会慢慢步入正轨。——但其实不是的。时间缓缓过着,他将日子过得那般仔细缜密,却亦无波无澜,他是那样平静,可没人能看见他平静模样下,每日都在暗处汹涌着怎样的隐秘心思。包括他自己都看不清。……直到他终于无法欺骗自己,在那个夜晚,打开了电脑页面。
系统说得对,若是他完全不去想着,若是他真切断了所有联系,他也不会再次回到这里。
可季青虚如今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这时只听有个修士悠然自尊位前起身,不知是哪门哪派新上任的领头,季青虚不认得。这人显然同居括关系不错,二人常以玩弄秦无挟为乐:“居掌门,也不知这魔头是真傻,还是假傻。我瞧他方才杀你爱犬时,那手法干脆利落的,可是半分都不像个傻子啊!”
居括念及方才也是心有恨恨:“见徐兄如此,可是有何准备?”
对方笑了:“不若我们今日试他一番,如何?”说着翻袖于掌心祭出一尊方鼎,“本座近日派遣小辈前往地心深渊处取了焰火流石,打算淬炼法器,听闻魔修体质淬炼程度远高于我们一道,恰好今日就让我们这魔尊试试火候,看是否我门下小辈们偷了懒,给我掺了假的回来。”他手中方鼎就势倾斜,火红熔浆般的流体滋滋冒着黑烟,竟是就地在斗兽场中心的铁笼旁淌出了一大滩岩浆,里面混杂着的石块都被烧成半软。
他执鼎朝着铁笼前人遥遥举了举,“魔尊可愿替我等一试?”
台下季青虚混于立刻纷纷喧闹叫好的人群之中,眼眸瞬间睁大。这,这种拿来炼器的熔浆,要是叫人直接踏上去,那都不是掉层皮那么简单了,骨肉顷刻间也能融掉,便是魔修躯体淬炼得再比寻常修士强韧,也遭受不住这个啊!……
秦无挟缩在地上,背后热气烫得他往侧边滚了半圈,除此之外,别无反应,仿佛听都听不懂对方接下来要让他干什么。这修士拿他没办法,一气之下正准备将其直接丢进去,而居括抬手拦住他:“慢,徐兄莫急。”
他转而看向那人,面上浮出笑意,虽是笑着的却叫人极其不舒服,仿若掩饰都懒得掩饰地明晃晃淬了毒,“你不这样做的话,你师兄可就不高兴了,他一不高兴,哪里肯回来?”
居括已完全掌握了驱动对方的唯一法子,数月前无意间发现,自此屡试不爽。果然,对方再次由躺在地上开始慢慢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左右缓缓转头,似是在寻找什么,“师,兄……”
“是啊。”居括走到他身边,缓缓蹲下身在,宛如诱哄般轻声道,“你想,你之前害你师兄成那般,他定然不愿见你。你不从这里走过去,他哪里会原谅你?”
秦无挟脸面藏在脏乱头发下,闻言,他抬起头,“师,兄……师兄不,不原谅我……”
“是啊,他死得好惨,他正是死在那处,正是躺在那片地上血都流干了,最后尸骨无存。你,还不过去?”
身体剧烈颤动了下,他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之事。瑟瑟发抖了好久,他转过眼,已失去光泽的黑眸定定看向那滩映着翻滚火光的熔岩,“是我,害,的他……”继而,手撑着趔趄起身,朝着那里走去。
季青虚心都揪起了。他所处位置,正是在秦无挟走来的方向,于是他便更清晰地看到对方样状。本该恣意风发的人,如今却已经变得不成人形,秦无挟拖着半边残臂,仿佛不知那处凶险地摇摇晃晃抬步踏了进去。极高灼烧立刻让他痛叫出声,他下意识收回,却顿了顿,似是又想起了方才对方所言,他佝着身子站在那里,面上似是迷茫了几瞬,接着,又要继续向前。
看到这里,季青虚再也忍不了。不行,他不能干看着这样什么都不做。秦无挟可以受伤,可以被侮辱,但是,他根本无法容忍这种打着他名号羞辱对方的行径!因为完全不是这样的。季青虚挣开温云怕他犯傻抓住他的手,正欲冲上台去。而这时,似是他这里动静过大,引得了台上之人注意。
秦无挟稍稍抬了眼,然后他便定住了。他又愣怔又惶惶地看来,鸿蒙一片的眸底,似是就要浮起什么东西。
季青虚惊了,他忽地反应过来他此刻可是季峦的模样。
“师,师兄……”秦无挟什么都不顾了,他一脚就迈进了熔浆里,火星泛浪顺着他脚腕往上溅起,他衣袍下摆转眼被灼烧得灰飞烟灭,这般剧痛,叫他趔趄得险些跌倒。可他双眸始终看来,哪怕再疼他也什么都不管了一般,视线一刻也不移开地看着他,跌跌撞撞往这里奔。
季青虚完全没想着要这么快暴露!他下意识立刻蹲在身,隐藏在重重人群中,然后透过缝隙,他看见对方竟是迷茫地愣住了,左看右看,突然间找不到人。于是季青虚忽地感受到,对方可能还真如他们所言,脑子傻掉了……
“师兄,师兄定,不愿见,我……”秦无挟站在那里低头小声说了这么一句,接着转身就跑。他已经走到了岩浆这处边缘,此刻却又径直折回,倒在岩浆里也顾不得喊痛,也捂着胳膊赶紧继续跑远,白骨已自皮肉下翻出,周身都是烫斑,却生怕背后人生气似地要远远避开,灼烧之苦又要重新经历一遍。
季青虚彻底惊得没了半点反应。他终于彻底意识到,这人,怕是灵智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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