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整夜,太阳初升后,四处白茫茫的一片,天地肃杀,鸟兽人烟都很罕见。
城中与城外相比,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一大清早就有人打扫门前的雪,准备开始这一日的生活。
街铺也开张,城中的棺材铺子生意尤其好,新添的棺材已经摆放不开,又移出一部分,放到了外面。这棺材做工粗糙,显然是来不及做的精细。
恰在这时,一个人影闪过,这人轻功极好,踩在雪上也看不出痕迹。他一路潜行到客栈,正要翻窗而入,顿了一下,暗觉不对,忽然打了个转,反身跳上屋顶,腾空飞起,几下便走远了。
他已然察觉到,有人在后面尾随。不曾看到那人的身影,直觉告诉他,一定有人在暗处看着他。
待到僻静之处,这人停了下来。
他穿着随意,看起来落魄至极,看起来十七八岁,模样端正,眼神锐利。
少年朗声道:“阁下跟了我一路,有何指教?”
话毕,林中一片寂静。
少年抱着双臂,胸有成竹,既不四处张望,也没有再开口,就这么安静等他现身。
好一会儿,树上轻飘飘落下来了一个人。
他轻地如同一片雪花,混迹在茫茫大雪中毫不起眼。可他却是个正常体型的男人,不是一片雪花。
少年惊奇极了,面上一派平静,甚至保持着笑容。来人身穿白衣,头发也是雪白,脸上覆盖着银色的面具,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冷冰冰的像个假人。
少年安静注视着他,透过面具与这人对视,他的眼如深渊般深邃,流露出的神情,少年看不明白,只觉得他似乎很纠结,倒是没有恶意。
白衣人又纠结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沈浪?”
少年微笑:“正是在下。”
白衣人认命似的开口,言语中带上了温度:“我是来给你剧透的。”
沈浪茫然:“剧透为何物?”
白衣人说:“你是沈天君的儿子,不久前到了活财神朱百万府上,认识了七小姐朱七七。朱七七对你心生爱慕,你却不愿牵连她,所以逃了出来,并去了仁义庄。
“岂料朱七七也跟着追了上去,她不是一个人去的,身边还带着一个身穿红衣,扎着许多条小辫子的胖小孩。那孩子被误认成了花蕊仙,实则是朱七七的弟弟,朱八。之后,你们便来到了沁阳,你与他们住在一处客栈,夜里趁朱八睡着出来打探消息,方才是要回去。”
“你早就跟踪我了?”沈浪脸色一变再变,忽然舒缓下来,“你是父亲的人?”
“不……”白衣人颇为艰难地开口,“若论亲缘关系,我是你儿子。”
沈浪呼吸一乱,冰冷的空气进到肺里,呛咳不止,因为太过震惊,差点在雪地中摔倒。
咳了好一会儿,眼泪都快咳出来,才平复下来。沈浪觉得这人在骗自己,“你说什么?!”
“我是你儿子。”白衣人说,“沈孤雁。”
白衣人自然就是徐蛰,他摆脱了小桃妖的身份,打算先给自己挑一具身体。
李承干的身体有残缺,东方不败的身体有残缺,这两个先排除掉。剩下的沈孤雁、萧伽蓝、原乐安、桃花妖对徐蛰来说都差不多,所以很难选。鉴于其他几个人都是黑头发,徐蛰就挑了个最特别的。
他本来打算回沈孤雁生活的那里去勘察一下风土民情适不适合长久居住,没想到来错了时间,提前了好多年。
不过来都来了,这个世界的能量已经被他拿走,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这里的世界之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担心被迫害。所以徐蛰跟了沈浪很久。
但是这具身体毕竟是沈浪的儿子,基于这层关系,徐蛰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在这里建立联系,然后就被沈浪惊人的直觉给发现,最终下定决心走出了这一步。
反正也不是没给人当过儿子。
沈浪觉得好笑:“我还没有二十岁,可你看起来早已成年。”
徐蛰道:“我来自四十年之后。”
沈浪更不信,笑着摇头:“太过荒谬了。”
“这不重要。”徐蛰说,“我是来给你剧透的。这座城里死的人,都去过一个矿场,里面有人装神弄鬼做了两块碑,石碑刻着警示的字,实际里面有毒,凡是去过矿场的全都死掉了。”
沈浪眼神严肃起来,徐蛰说的这些信息,跟他探查到的能对的上,“幕后之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蛰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三个字:“快活王。”
沈浪先前在仁义庄听群豪们谈了很久,他们详尽说了快活王的信息,并拿柴玉关来作比较,两个人无论外貌还是性情、经历,都能对的上。
他们已决心打着正义的名号杀死快活王,夺取他的财富,并踩着他的名气上位,打响自己的名声。
沈浪一直看的很明白。沈天君在他十岁时死亡,他散尽家财,因为他知道自己守不住。仁义庄群豪们也提起了这件事,竟还夸他心胸开阔,慷慨豪侠,世间少有。穿着落拓的沈浪并未暴露身份,他出口讲话,却是被众人看不起的。
沈浪不在乎这些,因为他一直都知道人情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