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霄在九霄宗住了两日,从方平云那里得知了方掬水的真实身份,总算明白当初对方为何能在他灵台内种下那株并蒂莲。
只是当时方掬水尚且懵懂,没有将那魔元除净,只是囚在花苞中,护下了他的灵核。所以才让他有机会利用这魔元,达到目的。
“你如今已有化虚境修为?”方平云突然问他。
盛云霄心轻轻一跳,镇定道:“是,多谢前辈赠我秘籍心法,来信指点。”
方平云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那你还不肯叫我一声师父?”
盛云霄仰头神情郑重,道:“晚辈如今身负血仇,俗事缠身,尚且无法一心修道,恐怕有负前辈期望。若前辈不弃,待晚辈了断俗务,再来向前辈求教。”
方平云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罢,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不仅担下了家主之责,修炼也极为勤勉。但凡事切忌操之过急,尤其是报仇雪恨一事,幽魇魔门如今虽然有所收敛,但魇寐此人修为依旧不可小觑,你千万不要托大,冲动行事。”
“你虽迟迟不肯拜入我门下,但我早已将你与掬水视若等同,不管你有何难处,九霄宗都是你的后盾,你的家。”
盛云霄没想到方平云不仅看穿他放不下的不是俗务,而是仇恨,还将他视作弟子,如此设身处地为他考虑,语重心长地叮嘱……
胸腔里的暖意发胀,他鼻尖微酸,“……多谢前辈。”
……
盛云霄再度与方掬水告别,一别又是五年。
方掬水将他寄来的信笺装满了整整一个匣子,人也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有化虚七阶修为,手持盛云霄为他取名“惊鸿”的宝剑,能与大师兄温鸿曦战得不相上下。
“不得了了,小师弟不但长得俊美无双,剑术也如此了得,来日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一旁观战的方璃衿忍不住与奉亦为、常正清道。
常正清:“是啊,小师弟天赋了得,勤勉上进,品行端正,性情活泼,实在招人喜欢。”
奉亦为:“没错,将来也不知会便宜哪家姑娘。”
“……”常正清有些无奈地看向奉亦为:倒也不能这么说吧?
方璃衿却跟着叹道:“是啊,若非我已与大师兄定了亲,倒不如让小师弟将来便宜我。”
奉亦为、常正清:“……”
要点脸吧,小师妹。
结束比试收起剑势的方掬水突然听见这么一句话,顿时小脸一红,“大师兄你管管师姐!尽取笑我!”
方璃衿偏还要逗他,“小师弟面皮这么薄,将来可追不到姑娘家。”
方掬水斗不过她,只能红着脸落荒而逃。
方平云喜静,大部分时候住在归雪峰,而非主峰端阳。方掬水作为他的养子与爱徒,从小随他住在一块。
他回到归雪峰找到方平云,抿唇的小动作透着几分犹豫:“师父,盛云霄半月不曾来信,我能下山去找他吗?”
这些年,方平云似乎是为了保护他,极少让他外出,更不要说出远门,最多也就是让师兄师姐带他去镇上集市玩玩。
方平云想起他说的这回事,同样觉得有些奇怪。这五年间,盛云霄至少五日来一封信,确实不曾半月没有联络。
温鸿曦与方璃衿的婚事大概就在这一两年,方平云有意在他们婚后将掌门之位传给温鸿曦,与门中前辈大能一道归隐九霄峰——当年天界太子留下的登仙梯便在九霄峰上,是离天界最近的地方。
听闻前阵子盛云霄那小子突破了归元境,若再不来拜他为师,他估摸也教不了他了。
于是他沉吟片刻,对方掬水道:“正好,将你师兄师姐们唤来,让他们陪你出去历练一番。”
方掬水立刻眼神发亮,才不管什么“历练”,满心满眼只想着去找盛云霄。
温鸿曦等人次日就陪着方掬水离开了九霄宗,前往北云州。先去了盛家别院,却得知盛云霄早已离家一月有余,不见踪影。
他们前往望海听潮阁据点打探消息,却惊闻盛云霄只身闯入幽魇魔门,斩杀魇寐及其座下左右护法和十二使的消息。
据点对面的茶楼也是望海听潮阁的产业,此刻聚集着前来打探消息的各路修士,都在议论与盛云霄有关的传闻。
“不可能吧!盛云霄年仅十七岁,虽说刚突破了归元境,没辱没他‘千年一遇的修道天才’的盛名,但魇寐怎么说也有真魔四阶修为,相当于归元四阶,盛云霄怎么可能单枪匹马将他杀了?”
“就是,幽魇魔门左右护法和十二使也不是废物,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杀了?”
“谁说不是呢!但我听说,这半年幽魇魔门出了几次乱子,魇寐那人阴晴不定,左右护法和十二使或多或少都受了刑罚,本就伤的伤、残的残,恰好让盛云霄趁虚而入。”
“要我说,那些乱子说不定就是盛云霄瓦解幽魇魔门的计谋。你们可别忘了,他背后可是有扶云九霄宗的支持。”
“那也不对,扶云九霄宗若是要对付幽魇魔门,十年前就下手了,还会等到今日?当年他们联合了各大门派,也不过只是打压了魇寐的嚣张气焰,雷声大,雨点小。”一位白衣男子阴阳怪气道。
“那你还想咋地?”一位面容刚毅的中年修者拍桌道,“那些与魇寐有仇有怨的龟缩不前,指望着几大门派出人出力,帮他们围剿魇寐?简直痴人说梦!若是真打得你死我活,得折损多少人?”
“说到底不过自私自利!”先前出声那白衣男子反驳道,“扶云九霄宗那样的大门派受尽推崇,却连这点责任也不敢担?”
中年修者:“说得容易!我今儿便推你做修道界第一人,为你马首是瞻,你敢不敢去将那些魔修杀干净?”
那白衣男子顿时噎住,讪讪地闭了嘴。
中年修者还不依不饶道:“如今幽魇魔门不过一盘散沙你都不敢动,却在这里指手画脚怨别人不出力,十七岁的少年郎都比你硬气!”
方掬水虽然修为超越同龄人,却涉世未深,第一次出远门,听到这些乱说纷纭的消息,一时也分辨不出真假,急忙看向温鸿曦,“大师兄,师父若是要帮盛云霄,何至于瞒着我们?”
他们坐在楼上包厢,并未露面,否则若是有人看见他们身穿扶云九霄宗的嫡传弟子服,恐怕就不会说方才那番话了。
温鸿曦道:“自然,我们九霄宗应当不曾插手此事。”
越是这样,方掬水越是忐忑不安。九霄宗没有帮盛云霄,便意味着一切都是盛云霄一个人做的。
师父和盛云霄从来不在他面前提及后者的过去,但这些年他或多或少也听过一些传闻,知道盛云霄与魔门的仇怨,却始终没有料到,盛云霄会背着他们,孤身一人绸缪算计着复仇。
分明半月之前还给他来信,说给他备好了生辰礼,若是赶得及,便会来九霄宗为他庆生。
若是赶得及……方掬水一惊,顿时明白了对方当时话里的意思,却惶惶然不敢深想。
若是赶不及呢?
茶楼大堂众人又交谈起来,有人出声道:“我听说幽魇魔门如今可不是一盘散沙。魇寐刚死的时候确实乱了一阵,但短短几日就有一个叫柳未深的魔修从内斗中脱颖而出,登上了门主之位。”
“柳未深?先前怎么没听魔修中有这号人物?当真有那么厉害?”
“嗨!幽魇魔门上至门主,下至十二使,都死于盛云霄剑下,剩下的不过一群小喽啰,这个柳未深也不见得有多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