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老大的样子啊，说话一套一套的，哪像是十六岁。”周垚笑着说。
晚上，周老爷子倒是高兴的很，拉过孙子说话，还拍了几巴掌在背上，高高兴兴。
也别说什么考的好不好了，十六岁上大学的孙子，说出去谁不夸一句。
要是再上个名牌大学，就更长脸了。何况老大的成绩从来没让家里失望过。
晚饭吃得很热闹，回了家几个孩子就被赶去写作业了，小昀回屋里去不知道捣鼓什么东西。
他的房间基本上也没人进去过，平时吃饭吃点心都在客厅，打扫也是他自己干的。
裴屿忽然一想，他觉得自己有快半年没进过大儿子的房间了。
又马上要离开自己身边……
也不是他偏心，其实孩子都迟早要离开家里的，他也知道，剩下的几个陆陆续续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他也很欣慰。
只是小昀，对他来说，还是不一样的。
也或许是父子之间独有的感应，他觉得小昀应该会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无声地叹气。一晚上，周泽锐净听着他那不对劲的呼吸，睡也睡不着，一点多了翻身爬起来开了灯：“就知道你没睡着。”
“我都没出声呢。”裴屿笑了一下。
“没出声我也知道，你那就不是睡着了的状态。”周泽锐调暗了点儿光，知道自己又该给媳妇儿做思想工作了。
但是这事儿，也没什么可说的，横竖是改不了的事情。
小昀对他们两个都是一个特殊的孩子。他陪着裴屿度过了最艰难的四年，在那个没有人关心裴屿的家里，成为了裴屿唯一的力量。而且年纪还那么小，就知道要保护爸爸。在周泽锐出现之前，他就是裴屿生命里第一的小男子汉。
他就更别说了，没有这个儿子，他也没有现在的日子。但要论感情，确实裴屿心里会更难接受一些。
如果他按部就班念书，应该是可以在裴屿身边再待两年的。
可是再过俩月他就要走了。
才十六岁。
就那么快。
他们俩都上过大学的，都知道，一旦孩子进了大学，以后就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了，不可能再会像以前一样那么依赖父母。他会越来越觉得，自己应该一个人完成好所有的事。
尤其是男孩儿。
他只会越走越远。
他理解裴屿的不舍得，知道他心里高兴又难受，明白他生命里最爱的一个人，要迈向新的世界了，他一时间没法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而孩子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没有当着所有人说他想去哪里。
可能他也没有想好要怎么说。
他在父亲身边待了十六年，其实一直都过得很好，尤其是后面这些年，裴屿再婚以后，他觉得自己一直就是生活在这样个美好得不像话，存在在童话的家庭里一样。他默默地学习，默默地发展着自己的爱好和长处，心无旁骛。
直到高考前两个月，他收到申请的那所大学的邀请入学通知书的时候，他才忽然回想起，小时候，有一段日子，是他跟爸爸两个人过的。说严重点，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本来满怀着希望跟雄心壮志打算帅气地撂下通知书给两个爸爸看的想法，瞬间就被那种，即将要离开裴屿的，空落落的感觉给冲得一干二净。
隔着不远的两扇门，这天晚上，父子两个谁也没有睡着。
长子枕着胳膊，屈着一条腿，望着灰暗暗的天花板。他不是裴屿唯一的孩子，裴屿也不是他唯一的父亲……但他们对彼此来说，都是最特殊的亲人。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能有什么让他愿意困住自己的脚步，也就只有‘他心里其实还是不愿意离开裴屿’，这一个想法了。
他枕头底下压着那封国外寄来的邮件，却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他这么舍不得弟妹，这么舍不得老周，最舍不得照顾了他十六年的爸爸……
他看到了晚饭时候裴屿颤抖的那一筷子，那种感觉，真比想象中还要难受千万倍。
他不是担心他不在，爸爸日子会过得不好。家里有那么多人，他有事业有家庭有爱情，一切都很妥帖，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他只是怕，裴屿会太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