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川目光飘忽不定,嗫嚅道:“我什么都没做,那屋子里暖和,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过来就看见国师了。”
容商眼神一冷,明川目光转来转去,落在容商手里的茶杯上。他有点渴了。
“那孙文成呢?”容商问道。
“孙文成?”明川回过神来:“他怎么了?”
容商目光在明川脸上逡巡,发现他确实不像说谎的样子,大抵是真的不知道孙文成对他做了什么。
既然不知道,也不必说出来脏了他的耳朵。思及此,容商收敛了神色。
明川敏锐的发现了容商的神色趋于缓和,便道:“国师,朕有点渴了。”
容商看了眼手中的被子,拎起茶壶倒了一杯,冲着明川招了招手。明川在池子里走了几步,到容商跟前,容商捏着茶杯送到明川嘴边。明川无知无觉就着他的手喝了。
嘴唇沾了茶水变得更加红润,在热水里待久了明川脸上也熏得红扑扑的,越发撩人。容商伸出手,擦干净明川嘴角的水滴,指腹碾过他的唇,带起一阵轻微的刺痛。
明川茫然的看着他。
容商收回手,起身走了。
他走之后,成公公端着衣服进来,念叨:“我的陛下啊,你怎么能偷跑出宫呢,倘若你有个什么好歹,可叫老奴怎么活!”
明川舒舒服服的躺到池壁上:“朕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而且国师看上去也不生气了,皆大欢喜!”
夜幕沉沉,容商的白衣在黑夜里纷飞。太和殿前清光一片,容风身上仿佛还带着地牢的血腥味。
容商越过他往殿里走去:“他说了什么?”
容风躬着身子:“孙文成说,陛下出宫是陛下自愿,不是他怂恿陛下出宫。他还说,并非是他对陛下有不轨之心,是陛下与他,两情相悦。”
话一落下,鸦雀无声,容风大气不敢喘一声,几乎能预料到上头那人的雷霆之怒。
“他当真是这样说的?”
“是。”
哗啦一声,滚烫的茶水混着瓷器碎片摔了一地。容风将头埋的越发的底,只觉得空气几乎都凝固住,叫人呼吸不过来。
地牢幽深,不见天日。血腥气味弥漫在每一个人身边。地牢尽头,原本衣冠楚楚的公子,现在形容狼狈,满身脏污。仔细一瞧,只见他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好地方,都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他双目无神,兀自喃喃:“是陛下喜欢我,是他喜欢我,不要杀我,不能杀我。”
这一片寂静中,忽然听见有人的脚步声。两个狱卒过来打开牢门,孙文成扑上去:“是不是要放我出去,是不是!”
狱卒不理,拖着将人拖出去。
这一间屋子是地牢少有的干净屋子,一面墙壁挂满了刑具。孙文成被人绑到柱子上,半死不活。
狱卒们默不吭声的忙碌,搬来一把紫檀木椅子,一张梨花小几,绿釉香炉里散发蘅芜香气,很快驱散这里难言的气味。
一个人坐了下来,白色的衣衫同这里格格不入,衣角绣着繁复的云纹,尊贵天成。孙文成抬起头,看见国师身披玄色的披风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漫不经心转着手上的翡翠戒指。他就这么怡然自得的坐在这里,仿佛这里不是什么地牢,而是庄严肃穆的太和殿。
“你说陛下喜欢你?”他出声问道。
孙文成一个劲儿点头:“陛下喜欢我,你不要杀我,陛下喜欢我。”
容商皱了皱眉,一边站着的人上去便抽了他两巴掌。于是重新安静了下来。
“你凭什么说陛下喜欢你?”
孙文成犹豫了一瞬,声嘶力竭道:“我在陛下身边待了多年,谁能比我陪伴他的时间更久?我知道他的喜好,知道他最爱吃什么喝什么。他爱看的话本子都是我替他捎进宫里的!陛下必然是喜欢我的,我说要走了的时候,他还说可惜我要走了。我对,我对陛下做那事,也是陛下默许的,他同意了的!”
容商的目光越来越沉,“他亲口说过喜欢你?”
孙文成咽了咽唾沫:“陛下虽没有亲口说过,但那是因为他,因为他还没有意识到,其实他是喜欢我的!”
他心里觉得,只有这么说,国师才可能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放他一条生路。于是他越说越认真,越说越煞有其事。不管在座的人信不信,他自己已经忘了这是自己说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