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一离记得他背着沉重的弓箭,策马追逐着一只雄性麋鹿,身后有若隐若现的马蹄声,但当时肖一离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的麋鹿,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是谁!
肖一离为他的急功近利付出了代价,山林间灌木丛生,四处都是凸起的巨大砺石,并不适合策马狂奔,他射出了四箭依旧没有击中猎物,反而让麋鹿越跑越远,肖一离不断挥鞭加速,马儿受痛往前狂奔,后来,他身下的马匹撞上了被杂草掩盖住的小山石,嘶叫一声,马儿摔了出去,马背上的肖一离被甩到了更远的地方,他也不知道自己滚了多少圈,脑袋被撞的七晕八素,慌乱中他本能的抓住了一条山藤,半截身子已经悬挂在山崖边上。
耳洞温热,似乎流出了些什么东西,肖一离猜那肯定是血了,可他现在没精力去关心那些,他往山崖下看了一眼,只觉得险峻无比,刚刚若是这样摔下去,不死也重伤。
他耳朵嗡嗡作响,头晕得厉害,抓着藤蔓的手也止不住的在颤抖,他摔得太狠,已经没有力气爬上去了,最后他满头蜜汗,抓住藤蔓的手一寸寸往下滑,重心也在一寸寸往下移,肖一离越来越吃力,他现在只希望,护卫能尽快找到他,他快坚持不住了。
他恍惚间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唤“啊离”,声音很熟悉,肖一离脑袋被撞得厉害,一时间也想不出来是谁,后来他终于坚持不住,松开了手中的藤蔓,下坠过程中,他似乎被谁圈起来抱住了,中途连着几下撞在了坚硬的石头上,可抱着他的那个人始终没有松开手,死死的护着他,再后来,肖一离便什么也记不清了。
他后来一直以为那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段梦,很长一段时间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了却大难不死,简直就是骨骼精奇!却不曾想,他的大难不死差点要了南槿末的命!
南誓云谈及弟弟年幼时的境遇依旧是一脸疼惜,声音不在那么剑拔弩张:“他被护卫抱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差点断气,侧腰被石头撞出了碗大的血窟窿,两条腿都摔断了!护卫说,找到你们的时候,槿末紧紧的抱着你,死都不肯撒手!”
南誓云的话,字字诛心,肖一离只觉得那一句句话像锋利的刀子,扎得他头破血流!他终于明白那半年南槿末为什么不到太师府上课了,原来他是重伤未愈,来不了!可当时肖一离都在干些什么呢?那半年里,他吃喝玩乐样样没耽误,逃学掏鸟蛋,偷肖焕的陈酿灌野猫,做尽“丧尽天良”的操蛋事,可独独没关心过,突然消失的南槿末在做些什么!
南誓云:“槿末很讨厌习武,可自从和你一同摔下山崖之后,他便开始每日勤学苦练,为的就是在你遇险的时候能护住你,可你呢?关心过他吗?”
肖一离低垂着双目,南誓云说的这些,他都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去关心,他年少时的那些岁月,几乎没有为南槿末侧目,他看不到那样深沉的守护!
南誓云:“槿末讨厌勾心斗角的官场,可在你消失的那几年,他却一头扎进了人心腌臢的兵部,一步步爬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你难道就没有问过为什么吗?”
肖一离:“我。。。。”
终究是无言以对!
南誓云声音逐渐哽咽:“从一个籍籍无名的世家公子变成令人闻风丧胆的北平郡王,他都要经历些什么?你都知道吗?”
肖一离咬着牙,南誓云的话让他注意到了一直以来被忽略的事实,他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对南槿末很了解,可今天他却发现那些了解都太肤浅了!南槿末给他的岂止是恋人之间的爱慕,他的身,他的心,他的魂,他的一切都给了肖一离!
南誓云:“槿末他什么时候爱过功名利禄,可为了你,他就得不断往上爬,因为他知道有一天你会回来,所以他要为你保住肖家军,他要成为你的后路!”
“你以为他是怎么入主兵部,成为北平郡王的?那是槿末拿他心口那道疤。。。。他拿命换的!”
那一瞬间,肖一离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在兰家的温泉别院里,他曾问过南槿末心口的疤是怎么来的,南槿末只是淡淡的开口,说:“剿杀匪徒的时候留下的!”
原来这句话的背后竟然藏着那么多的命悬一线,可他当时沉浸在温泉池的舒畅里,未曾细想过南槿末经历过的九死一生!
他这样糟糕的人,根本配不上南槿末!他口口声声的说喜欢南槿末,可回顾这些年,他究竟为南槿末做过些什么呢?几乎什么也没有,他什么也没做!
肖一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人愣怔的坐在床上,他闭上了眼,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
南誓云转身离开营帐,最后,他侧过身,停顿了一会儿,良久才缓缓说道:“肖一离,别辜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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